《南鄉子》黃庭堅詞作鑑賞

●南鄉子

重陽日,宜州城樓宴集,即席作

黃庭堅

諸將說封侯,短笛長歌獨倚樓。

萬事盡隨風雨去,休休,戲馬臺南金絡頭。

催酒莫遲留,酒味今秋似去秋。

花向老人頭上笑,羞羞,白髮簪花不解愁。

黃庭堅詞作鑑賞

這首詞是作者的一首絕筆詞。詞中對自己一生經歷的風雨坎坷,表達了無限深沉的感慨,對功名富貴予以鄙棄,抒發了縱酒頹放、笑傲人世的曠達之情。

詞的開頭兩句就描繪了一組對立的形象:諸將侃侃而談,議論立功封侯,而自己卻悄然獨立,和着笛聲,倚樓長歌。對比何等鮮明,大有“舉世皆濁我獨清,衆人皆醉我獨醒”(《楚辭。漁父》)的意味。

封建社會中,封侯顯貴歷來是人生追求的目標,但作者眼中,這一切都只是夢幻一場,所以他此時只一邊冷眼旁觀,沉醉音樂之中。這一組對比用反差強烈的色調進行描繪,互爲反襯,突出了詞人耿介孤高的形象。此詞藉助笛聲與歌聲把我們帶入了一個悠長深遠的意境中,超然之情蘊含於這不言之中,自有一種韻外之致,味外之旨。“吹笛倚樓”用唐趙嘏《長安秋望》詩中的名句“殘星幾點雁橫塞,長笛一聲人倚樓”,正切本詞寫重九登高遠望之意。

“萬事盡隨風雨去,休休,戲馬臺南金絡頭。”一切的是非得失、升沉榮辱,都淹沒時光流逝的波濤中。“休休”,算了吧,還有什麼可說呢!即使是象宋武帝劉裕彭城戲馬臺歡宴重陽的盛會,也成爲歷史的陳跡而一去不復返了。用“戲馬臺”之典正切重陽宴集之題,而“金絡頭”,用鮑照《結客少年場行》“驄馬金絡頭,錦帶佩吳鉤”,既切戲馬臺之馬,又照應開頭說封侯的“諸將”。作受受佛老思想的浸潤,人生觀中有着消極虛無的一面,隨着政治上的連遭打擊,這種思想時有流露。這裏表現的就是這種思想感情,但更爲含蓄深婉。

下片遂轉而爲開朗達觀。詞人舉杯勸酒:“催酒莫遲留,酒味今秋似去秋”(一作“酒似今秋勝去秋”)。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還是開懷痛飲,莫辜負這大好秋光和杯中釀。以功名之虛無,對美酒之可愛,本於晉人張翰“使我有身後名,不如即時一杯酒”之語(見《世說新語。仕誕》)。古人詠重九,常由美酒而兼及黃花,作者沿用此法,卻又翻出新意。他運用擬人手法,借花自嘲。詞人老興勃發,插花於頭,而花卻笑他偌大年紀還要簪花自娛。其造語則是脫胎於蘇軾的兩句詩:“人老簪花不自羞,花應羞上老人頭。”(《吉祥寺賞牡丹》)詞人熱愛生活的不服老精神躍然紙上,他並不因處境的拂逆和年事的增高而消沉,相反覺得秋光和美酒都與去年不殊,表現出開朗豁達的胸襟。

這首詞“以詩爲詞”的創作方法,從遣詞造句到意境格調都體現出詩的特點。這首詞不借助景物渲染,而直抒胸臆,風格豪放中有峭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