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郎歸·天邊金掌露成霜》賞析

《阮郎歸·天邊金掌露成霜》這首詞寫於汴京,是重陽佳節宴飲之作。詞中感喟身世,抒發了作者客居思鄉的悲涼心情。雖寫抑鬱之情,但並無絕望之意。下面小編給大家帶來《阮郎歸·天邊金掌露成霜》賞析。希望能夠幫到大家。

阮郎歸·天邊金掌露成霜

朝代:宋代

作者:晏幾道

原文:

天邊金掌露成霜。雲隨雁字長。綠杯紅袖趁重陽。人情似故鄉。

蘭佩紫,菊簪黃。殷勤理舊狂。欲將沉醉換悲涼。清歌莫斷腸。

譯文

天邊金銅仙人掌上的托盤裏,露水已凝結成霜,雁行一去是那麼遙遠,唯見雲闊天長。綠酒杯,紅袖女,趁着重陽佳節,大家來樂一場;人情之溫暖,倒有幾分像在家鄉。 我佩帶着紫莖的蘭花,把幾朵黃菊插在頭上,竭力再做出從前那種狂放的模樣。我想要用沉醉來換取悲涼,動人的歌聲啊,千萬別撩起我心中的哀傷!

註釋

①金掌:銅仙人掌。漢武帝劉徹曾在建章宮築神明臺(一作柏梁臺),上鑄銅柱二十丈,有仙人掌託承露盤以佇露水,和玉屑服之,以求長生。

②綠杯:美酒。紅袖:美女。

英譯

Ruan Lang Gui

Yan Jidao

In the sky-kissing palm

Autumnal dew has turned to frost.

The clouds send off the wild geese

That in a symbolic array fly.

Green wine and red sleeves invite the ninth moon ninth,

Things here differ little from my home town.

I wear purple orchids in my dress,

I pin yellow chrysanthemums on my hair:

To old wantonness free rein I give.

Sadness I will change for drunkenness;

When I sing, let not sad songs

Lacerate my heart.

賞析

此詞寫於汴京,是重陽佳節宴飲之作。詞中感喟身世,自抒懷抱,雖寫抑鬱之情,但並無絕望之意。全詞寫情波瀾起伏,步步深化,由空靈而入厚重,音節從和婉到悠揚,適應感情的變化,整着詞的意境是悲涼淒冷的。

起首兩句以寫秋景起,點出地點是在京城汴梁,時序是在深秋,爲下文的“趁重陽”作襯墊。漢武帝在長安建章宮建高二十丈的銅柱,上有銅人,掌託承露盤,以承武帝想飲以求長生的“玉露”。承露金掌是帝王宮中的建築物,詞以“天邊金掌”指代宋代汴京景物,選材突出,起筆峻峭。但作者詞風不求以峻峭勝,故第二句即接以閒淡的筆調。白露爲霜,天上的長條雲彩中飛出排成一字的雁隊,雲影似乎也隨之延長了。這兩句意象敏妙,滿懷悲涼,爲全詞奠定了秋氣瑟瑟的基調。三、四兩句將客居心情與思鄉之情交織來寫,用筆細膩而蘊涵深厚,一方面讚美故鄉人情之美,表達出思鄉心切的情懷,另一方面又讚美了重陽友情之美,表達了對友情的珍惜。

過片從《離騷》中“紉秋蘭以爲佩”和杜牧“塵世難逢開口笑,菊花須插滿頭歸”化出的“蘭佩紫,菊簪黃”兩句,寫出了人物之盛與服飾之美,渲染了宴飲的盛況。接下來一句,寫詞人仕宦連蹇,陸沉下位,情緒低落,不得不委屈處世,難得放任心情,今日偶得自在,於是不妨再理舊狂,甚至“殷勤”而“理”,以不負友人的一片盛情。況周頤《蕙風詞話》卷二說:“‘綠杯’二句,意已厚矣。‘殷勤理舊狂’,五字三層意:狂者,所謂一肚皮不合時宜,發見於外者也。狂已舊矣,而理之,而殷勤理之,其狂若有甚不得已者。”試想,本是清狂耽飲的人,如今要喚起舊情酒興,還得“殷勤”去“理”才行,此中的層層挫折,重重矛盾,必有不堪回首、不易訴說之慨,感情的曲折,自然把意境推向比前更爲深厚的高度。結尾兩句:“欲將沉醉換悲涼,清歌莫斷腸。”由上面的歸結,再來一個大的轉折,又引出很多層次。詞人想尋求解脫、忘卻,而他自己又明知這並不能換來真正的歡樂,這是真正的'悲哀。《蕙風詞話》又說:“‘欲將沉醉換悲涼’,是上句註腳;‘清歌莫斷腸’仍含不盡之意。”此乃中肯之語。詞之結句,竟體空靈,包含着萬般無奈而聊作曠達的深沉苦楚,極盡迴旋曲折、一詠三嘆之妙。“蘭佩紫”二句,承上片“人情”句的含蓄轉爲寬鬆;“殷勤”句隨着內容的迅速濃縮,音節也迅速轉向悠揚;“欲將”二句,感情越來越深沉、曲折,音節也越來越悠揚、激盪。譚獻評周邦彥《蘭陵王》詞的“斜陽冉冉春無極”句,說“微吟千百遍,當入三昧,出三昧。”讀晏幾道這首詞的最後三句,使人也有同樣的感覺,因爲它的意境、音節配合得極有韻味和感染力,妙處須細細體會。《宋詞舉》中雲:“小山多聰俊語,一覽即知其勝。此則非好學深思,不能知其妙處。”此詞正說明了這一點。

縱觀全詞,儘管作者那種披肝瀝膽的真摯一如既往,但在經歷了許多風塵磨折之後,悲涼已壓倒纏綿;雖然還有鏤刻不滅的回憶,可是已經害怕回憶了。

作者簡介

晏幾道(1030-1106,一說1038—1110 ,一說1038-1112),男,漢族,字叔原,號小山,著名詞人,撫州臨川文港沙河(今屬江西省南昌市進賢縣)人。晏殊第七子。歷任潁昌府許田鎮監、乾寧軍通判、開封府判官等。性孤傲,晚年家境中落。詞風哀感纏綿、清壯頓挫。一般講到北宋詞人時,稱晏殊爲大晏,稱晏幾道爲小晏。《雪浪齋日記》雲:“晏叔原工小詞,不愧六朝宮掖體。”如《鷓鴣天》中的“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等等詞句,備受人們的讚賞。

晏幾道自幼潛心六藝,旁及百家,尤喜樂府,文才出衆,深得其父同僚之喜愛。他不受世俗約束,生性高傲,不慕勢利,從不利用父勢或藉助其父門生故吏滿天下的有利條件,謀取功名,因而仕途很不得意,一生只做過穎昌府許田鎮監、開封府推官等小吏。

黃庭堅的《小山詞序》也許給我們一個最好的解釋:“餘嘗論:叔原固人英也;其癡處亦自絕。人愛叔原者,皆慍而問其旨:‘仕宦連蹇,而不能一傍貴人之門,是一癡也。論文自有體,不肯作一新進語,此又一癡也。費資千百萬,家人寒飢,而面有孺子之色,此又一癡也。人皆負之而不恨,已信之終不疑其欺已,此又一癡也。’乃共以爲然。”從四癡也就能看到他們孤芳自潔的個性。忠純真摯的癡情,他仍未失卻童心,他難與一般俗人合流,

晏幾道孤高自負,傲視權貴,即使是蘇軾這種人,也不在眼下。據《硯北雜誌》雲:“元佑中,叔原以長短句行,蘇子瞻因魯直(即黃庭堅)欲見之,則謝曰:‘今日政事堂中半吾家舊客,亦未暇見也。’”(按:當時蘇軾在京,正受帝、後賞識,遷中書舍人、翰林學士)其高傲竟至此等程度!

他好藏書,能詩,尤以詞著稱。據《墨莊漫錄》雲“叔原聚書甚多,每有遷徙,其妻厭之,謂叔原有類乞兒搬惋。叔原戲作詩云:‘生計惟茲惋,搬擎豈憚勞。造雖從假合,成不自埏陶。阮杓非同調,頹瓢庶共操。朝盛負餘米,暮貯籍殘糟。倖免播同乞,終甘澤畔逃。挑宜筇作杖,捧稱葛爲袍。倘受桑間餉,何堪井上螬。綽然徙自許,噱爾未應饕。世久稱原憲,人方逐子敖。願君同此器,珍重到霜毛。’”此詩雖是戲作,而憤世嫉俗之情,高潔固究之趣,斐然可見。

其存詩只數首,“春風自是人間客,主張繁華得幾時?”(《與鄭介夫》)“窮通不屬兒曹意,自有真人愛子虛。”(《題司馬長卿畫像》)都是寓意頗深之作。

他的主要著作爲《小山詞》,《全宋詞》收其詞260首。其中長調3首,其餘均爲小令。他的小令詞在北宋中期發展到一個高峯,用清壯頓挫的藝術性,揉合了晏殊詞典雅富貴與柳永詞旖旎流俗特性,既雅又俗的歌詞合樂的典型音樂形象,使詞這種藝術形式堂而皇之地登上大雅之堂,並取得扭轉雅歌盡廢的歷史性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