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唯一的翅膀在你那裏
朱成玉
那一年我上高中，本來家境就貧寒，又遭遇了一場大冰雹，這意味着農作物一年的收成都泡湯了。父親在一夜之間灰白了頭髮，不僅僅是爲了他的莊稼。
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孩子中途退學。這是父親對我和他自己的承諾。由於生活窘迫，我在學校裏處處捉襟見肘，那點可憐的生活費我要精打細算到每一分每一毛。在食堂吃最便宜的飯菜，而且每頓飯都吃個上飽。即便如此，兜裏的那點硬頭貨每月還是早早就“舉手投降”了，向生活繳了槍。
同學們自發的一些活動我從不參加，我的“小氣摳門”是我的“死穴”，在他們攻擊我的時候常常令我無還手之力。但我也有自己的驕傲，那就是我的學習成績一直名列前茅，還有我的籃球水平，在學校裏也是數一數二的，它可以讓我一直挺直着腰板，永不低頭。
學校裏要舉行籃球賽，作爲班級的主力，我是必須要上場的，可是我要穿什麼鞋子去比賽？我羨慕同學們腳上那一雙雙白得耀眼的運動鞋，有阿迪達斯的，有匹克的，如果能穿上那樣一雙鞋子在籃球場上飛奔，該是多麼多麼英姿颯爽啊。
可我只有兩雙布鞋，腳上的這一雙和包裏的那雙新的，都是母親自己縫製的，雖說那是母親一針一線縫製出來的，但我並未感到舒適過。因爲它只能踩在家鄉的山路上，一旦踏上城市那做了各種標記的馬路，我的腳就像踩到了炭火上。因爲我看到人們看我時總是先盯着我的鞋子看，它泄漏了我難於啓齒的身世：一個窮酸的“土包子”。有一次父親來，同學們喊我：“你爸在校門口找你。”我問他們怎麼知道是我父親，他們說：“因爲他穿了和你一模一樣的鞋。”接着是一大幫人肆無忌憚的笑，很壞的笑，能把人撕碎的笑。我看着腳下的鞋子，這貧窮和寒酸的象徵，我恨不能一下子把它踢到南極去，讓它再也不回到我的腳下。
所以我決定向父親要一雙運動鞋。儘管我知道它很貴，儘管我一向都很乖，很能體諒父母。那些天的夜裏，我做一個夢：我穿着白得耀眼的運動鞋，在籃球場上飛奔。我不停地扣籃、扣籃，我像長了翅膀一樣，我飛了起來！
那時我還不知道家裏遭了災，在電話裏還不忘跟父親幽默一把：“老爸，您兒子山窮水盡啦!”父親對家裏的災難隻字未提，裝做輕鬆地說，“別急，老爸明個給你送錢去，讓你柳暗花明。”
當我向父親說出要一雙運動鞋的時候，他顯得很尷尬，他說他沒帶閒錢來，“只要你球打得好，同學們就會給你鼓掌的，誰會在乎你穿什麼鞋子呢？”父親的聲音很小，彷彿自言自語一般。
我哭了，其實我完全能預料到那樣的結果，父母是沒有閒錢買這些奢侈品的。但我還是哭得很委屈。父親站在那裏，像個做了錯事的孩子，顯得手足無措。我沒和父親說再見，扭頭就回學校去了。
運動鞋的夢想從此徹底破滅了。我不能讓人因爲我的布鞋而笑話我，我決定退出籃球隊。老師找到我，要我說出退出的理由，我支支吾吾地說，只想抓賢時間學習。其實，我是多麼想在籃球場上奔跑啊!
比賽的前一天，父親來找我，他的乎裏拎着一雙嶄新的運動鞋，耀眼的白，我以爲自己在夢中，直到父親催促我穿上試試的時候，我纔敢確定這是真的。儘管不是名牌，但足以令我愛不釋手，它真漂亮，像“白色天使”。我忍不住問父親，怎麼捨得花錢買了它？
父親說，那天聽了我的心願之後，他就去了商場，可是每一雙鞋的價錢都讓他倒吸一口涼氣。正巧人家在搬貨，父親看不慣他們慢吞吞的'樣子，忍不住替他們搬起貨物來，以一當仨。搬完後，老闆堅持要給他些酬勞，他就指了指貨架上的運動鞋，不好意思地對老闆說，俺給你幹一星期活，換那雙運動鞋行不行？老闆猶豫了一下，同意了。
那一星期，對父親來說足多苦的煎熬啊！
“就這樣，鞋子到手了。”父親不無得意地說着。我卻再一次流下了眼淚。父親慌了：“怎麼了，不滿意這個樣式?那我可以去給你換……”我一個勁地搖頭，說滿意。“都大小夥子了，別總掉眼淚。”父親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說要趁早往家趕，100多里路，父親堅持要走着回去。
我一把拽住父親，問他是哪個商場，我要把鞋退掉，爲父親換一張回家的車票。父親死活不肯，我抱着父親說，爸，相信我，沒有這雙鞋子，我一樣可以堂堂正正地走路。
那一刻，我感覺自己一下子真正的長大了。
那場比賽，我穿着樸素的布鞋上場了。我不停地飛奔，不停地投籃，不斷地把球投進籃筐，勢不可擋，彷彿長了翅膀一樣，像是在飛翔。在飛奔的時候，我想到的是父親，在投籃的時候，我想到的是父親，我要讓父親知道，我是他最棒的兒子。
從此，我在學校裏有了和喬丹一樣的綽號：飛人。
從那以後，我更加勤奮地學習。第二年夏天，考取了夢寐以求的大學。我成了我們山村裏飛出去的“金鳳凰”，我真的會飛了，是父親給了我堅強而自信的翅膀。
父親，我唯一的翅膀在你那裏，只有你，可以讓我飛翔。
(選自《青少年文摘》20xx年第1期，有刪改)
1．文中畫波浪線的句子運用了什麼修辭手法?有何作用?
借代，擬人。“硬頭貨”代指口袋裏的錢，增強了語言的形象性，簡潔精煉，生動幽默。“‘舉手投降’，向生活繳了槍”形象地寫出了錢用光的窘態，生動可感。
2．母親親手縫製的布鞋應該是很合腳的，爲什麼“我”並未感到舒適過?
因爲布鞋讓“我”覺得寒酸，沒面子，受到同學嘲笑。(或者：因爲它只能踩在家鄉的山路上，一旦踏上城市那做了各種標記的馬路，我的腳就像踩到了炭火上。因爲我看到人們看我時總是先盯着我的鞋子看，它泄漏了我難於啓齒的身世：一個窮酸的“土包子”。)
3．聯繫上下文展開合理想象，將文中橫線上要補充的內容寫在下面。
出力倒沒有什麼，關鍵是吃飯和睡覺的問題。因爲口袋裏沒有幾個錢，父親只好每天吃一頓飯，而且每頓飯只吃一個饅頭。晚上沒地方住，父親只好到橋洞裏去對付，被蚊子咬得滿身是包……
4．聯繫全文分析，文章結尾有何作用?
照應題目，昇華主旨，說明父親的大愛是我堅強自信、不斷前進的巨大動力。
5．文中的父親的愛不僅爲兒子插上了飛翔的翅膀，也令我們爲之動容，請你仿照下面句子寫下對父愛的頌歌。
母愛是一縷陽光，讓你的心靈即使在寒冷的冬天也能感到溫暖如春；
母愛是一泓清泉，讓你的情感即使蒙上歲月的風塵依然純潔明淨。
父愛是一座山，讓你的脊樑即使在重壓下也那麼永遠挺拔與偉岸；
父愛是一把傘，讓你的身軀即使在暴雨裏也依然能夠不被淋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