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空間閱讀答案

城市的空間

城市的空間閱讀答案

周聞道

每當回家,我便有一種踏實的感覺,那感覺牢牢地貼在心口。家裏的門是一種呵護。記得幼時,媽媽就經常嘮叨,在家千般好,出門一時難。當時,對這話總是似懂非懂,也就不屑一顧。現在想來,真是年少不識愁滋味。沒有想到的是,這種踏實感,堅守了幾十年的精神依偎,卻在偶然之間,被一縷細風輕輕顛覆。

風從窗口吹進,禮貌而輕柔。風是無意的,不應該對我有敵意,也不會給我帶來什麼痛苦,只是一種習慣。想家裏既擁有陽光,擁有通風透爽,又拒絕霜露和飛蛾。有時就忘了,比如今晚。敞開的窗就像一個黑洞,漏出去的燈光很少,以致沒跑多遠,就被黑夜吞噬在路途,幾乎看不出搏鬥和掙扎的痕跡。風一吹,我就掉過頭,順着那一習涼,把目光聚焦窗口。不僅發現了窗外的一切,還看到了一種懸空。樹枝輕輕地向我招手,晃動的只是它纖細的指尖。

我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懸空在這個城市中。一幢樓房,撐起雙臂,輕輕地把我高高舉起。然後懸空放置,身不由己。兩腳之下,華麗的實木地板,還有地板上的茶几、沙發、電視、浴房、席夢思,都與我一樣懸空着。我的心空蕩蕩的,彷彿一艘無法泊岸的船,飄忽在浩瀚的海面。天再藍,離我太遠,托起我的是我唯一的依靠——飄忽不定的水。隨時都有可能傾覆,跌入萬丈深淵,我感到迷茫和恐慌。在這個城市生存了這麼多年,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被懸空的,面對黑洞洞的窗口,我找不到答案,孤獨的身影,幻化成小孩的柔弱的手。

曾經久久盯着鳥的巢穴發呆。我家住龍泉山脈之頭,房子被許多樹和竹簇擁着,空中的鳥兒成了我們的友好鄰居。我曾看見鳥兒構築鳥巢的情景,那是一對美麗的畫眉,也許正是新婚燕爾,總是在林間追逐、嬉戲,好像有無盡的快樂需要它們去締結。突然間,雄鳥不見了,雌鳥似乎早就心中有數,並不驚異和尋求。它守候在一枝竹杈間,安靜、深情,像一位盼君歸來的新娘。不一會兒,雄鳥回來了,嘴裏銜着一截柔軟的草葉。雌鳥柔情地接過草葉,安放在竹杈間,用嘴和足理了又理。我這才明白它們是在修房子,心裏竟有幾分感動。幾天之後,當我再次來到竹林時,一個毛茸茸的鳥巢,已經穩穩地掛在竹杈間。又過了一段時間,我來到竹林,只見幾隻幼小的鳥兒從鳥巢裏探出身體,張開口,接食大鳥銜回來的蟲子。眼前的情景讓我感動萬分。現在,我們修了房,進了城,走過的.腳印漸漸被風塵淹沒。猛然回首,才發現我們已經越走越遠。

到達古羅馬鬥獸場,是在秋日的午後。天空清麗,沒有歐洲大陸常見的豔陽高照,也不是川西平原曠日持久的陰沉憂鬱,而是一種陰涼的晴。這古羅馬的天,以一種特殊的陰柔之美迎接着我。曾以爲鬥獸場如競技場一般,是一片平坦而開闊的場面。而呈現在我面前的卻只是一片殘垣斷壁。規範有序的圓拱形外窗,左右合圍,圍成一個龐大的橢圓,上下重疊,一層一層,直上雲霄。離橢圓壁很近,貼着殘壁往上看,一種滄桑便與淡雲連在一起。到了頂部,圓壁往外翻卷,卷出一溜淺淺的檐。許多陰陽交錯的圖案,精湛而優美,鑲嵌在高高的檐上。據說,觀看鬥獸時,座位從下至上,便是地位的遞增。

現在看見的最高處,是鬥獸場保存最完好的地方。事實上,完整保留的不足橢圓的一半。坍塌是依次遞進的,像一隻碩大的圓筒,被人用了一把鋒利的大刀,斜斜地使勁一劈,留下一個橢圓的斜口。

有位朋友來我家,打來電話,問我住在幾層。我住的並不是最高層,至少還有兩層在我之上。更爲重要的是,透過窗口,就是這幢樓房的四周,還有許多樓層層疊疊。樓外有樓,天外有天。我弄不清楚在這個城市裏,究竟哪幢最高,我自己處於一個什麼位置。因此,即便是白天,天氣晴朗,空間很大,我的視野也非常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