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的風景作文

涇河塬邊的人們,總要找一個陽光亮麗的日子摘柿子。在我童年的心中,那山峁上的紅柿子就像一躥一躥的火苗,那柿子,是火罐柿子。

山頂的風景作文

山下是涇河川。涇河就像一條閃亮的光帶,由西邊的兩山間抖動而下;河兩岸綠野之上還有零星的亮光閃爍,那是一家一家地頭的三角瓜庵,庵子披一襲白亮的塑膜,在秋陽下,蹴在地頭田邊,與山頂的柿子對瞅着。是陽光?是雲霞?還是柿子樹熱烈的風姿?從山上望涇河水,涇河流光溢彩,別有一番嬌媚。

秋野空闊,天氣是晴爽的,一吸氣,鼻孔就有一絲涼意。這時柿子樹一溜兒,散漫地站立在山峁沿、地埂邊的,零零落落,灼灼燙眼;而山窪裏的一片,已經是一爐爐的旺火了,風輕輕地躡步走,不敢出聲。柿葉兒早被柿子們烘熱,早早地飄開去,像要到四方去報信。遠遠地你向山峁走去,山峁儼然一位將要出征的女英雄,頭上飾滿各式簪子,背上揚着熾紅的令旗,即要馳聘的樣子。

孩子們的心比這火罐柿子還熱。先是追樹葉、拾樹葉,一片一片金黃的、彤紅的柿樹葉油油的、亮亮的,在小風起處躍動。我把這世間最美麗的紅樹葉、綠樹葉串成一個項鍊,掛在脖頸,來回跑。小臉蛋早不知被那一羣狐媚的'嫂子姐兒們捏了幾把,親了幾口了。

摘柿子了。最先上樹的是村裏最招惹人心的霞霞,小夥子把着她的巧腳兒,搔她的腳心,把她舉到樹腰,倩兮笑兮,霞霞她在最高處的樹杈上懸懸地望,霞霞兩腳吊在空中,挑一截二三尺長的竹竿兒,把竿頂綁好的小竹籃伸到樹尖。霞霞美目流盼,樹尖上的那幾掛柿子,羞得擡不起頭來,不敢望姑娘十八歲的猴眼睛似的。其實紅柿子早就等着這被摘去的一刻了,說來太陽也是偏心眼,早撫得它們軟軟的,暈暈的,掛不住魂了,竹籃一碰,枝兒一晃,就跌到姑娘手心窩。這時候,樹下的我一定是擡頭巴望着,涎水流到下巴底下還不知道。

下得樹來,姑娘的鞋裏沒有了那一雙繡花花的新鞋墊,追要間,一顆軟顫的甜柿子,已按到了那一位小夥子的嘴裏。

唉,我是多麼傻的一個小男孩呀!清鼻吊到了舌尖尖上,還眼巴巴地瞅。“不嫌臊!”新嫂子看我忄西惶,扯住我翹翹的小耳朵,一把攬到她的懷裏。我像一個被逮住的小兔子,“呀,澀!”她用柿子尖澀我一口,才把那剝了皮的軟軟的柿子喂到我嘴邊,甜得我直吸溜。像個小饞貓被嫂子哄得暈乎乎的時候,卻被她兩個大柿子般飽滿的奶搡醒了,羞得我觸電般的一下蹦出她的懷裏,把那串彩色的彩樹葉項鍊拋給狐心猸眼的她,在她的浪笑裏跑開去……

柿子分回家,媽把一籠籠金黃的柿子拾在精緻的瓷缸裏,噴上酒,撂幾顆香梨,用青石板壓嚴口子,再用麥草泥一糊,蹲在窯角的涼處。過年的時候,開春的時候,紅軟亮甜的珍果,紅潤潤都是笑盈盈的。

夢裏故鄉夢裏情。感覺中故鄉的山巔,還有一顆柿子樹上的一顆紅柿子被遺忘了,孤伶伶地在故鄉的憂鬱的夜裏閃亮、閃亮着……

喔,故鄉軟軟的秋天,那一顆被遺忘的也是紅彤彤的熱熱的心,那纔是令我一生恍惚的燈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