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深夜十二點
產房門外
蹲着、站着、斜靠着、
腳步碎小
屏住呼吸
側聽一聲，驚歎落下來
驚若雷鴻的一聲
喚醒了遠山的光亮
不一樣的問候
正試圖推開夜色
解開些許高懸的心
一米以內的視線
繫着鈴鐺的感知
搖一搖世界就在長大
你的窗外，生命樹立起了影子
老婦人的佛珠嵌入十指
手印額角
慈悲入懷
祈一份光芒照進來
哭喊戛然而止
虔向萬物
誠於自我
2
深夜十二點
窗外漆黑，窗下通明
還要寫完最後一本作業
老師的任務
實打實的不摻水分，不打折扣
打了一個哈欠
好幾次
自己把自己從困神的手中給託了回來
一場戰爭
關乎誠信，關乎自尊
排山倒海的困
夜垂下眼簾，落荒而逃
燈在滋滋地擂鼓助威
你左突右殺的軀體
瘦弱而單薄
燈光下形單影隻
困潮水般涌來的
一馬當先的你，泥沙俱下
借勢，我以風的姿勢吹滅了燈火
掀開黑夜蓋在你的身上
3
深夜十二點
一對新人拉下了窗簾
兩顆披着綵衣的糖果一樣
甜，發自內心
你向我跨一步
我向你跨一步
從一點走入一條線，然後
是一個圓
男人是時針
女人是分針
男人每天都要慎重地走完一趟
女人緊隨着前前後後
操持着，嘮叨着
不厭其煩
男人疲呀，女人更累
男人傷腦，女人累心
男人靠着牀頭便睡
女人還要關門、熄火、吹燈
男人說美的時候
女人心口有怦怦聲
男人說愛的時候
女人眼中有水花在盪漾
4
深夜十二點
老奶奶沒能抓住老爺爺的手
多麼倔強的一隻手
他沒有捋順他的鬍鬚
以至於鬍鬚倔強地高翹着
恰如他的不遜
慰問的人寥寥
他註定生平得罪了許多人
軟硬不吃，眼裏揉不得沙子
不食煙火，桀驁不馴
總之他是個怪人，孤獨的'人
現在，他很自得、很安靜，不需要這份討擾
那不是他想要的
那更不符合他的想象
即便是子女的漠視
他還是滿足地走了
他是一個透明的人
只被一個人看透，也只讓一個人看透
他說，他有愧於這個世間
他收回了那隻要去撫慰髮髻的手
他最終沒能對她說出了那個愛字
但他是真實的
不應該讓自己輪廓模糊
他只想留下一個清晰的影子
偶爾來慰藉一下
剩餘的日子
老奶奶擡起頭
第一次用嘴脣銜住了他眼角的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