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草的清香隨筆

愛人從老家揚州回來,帶了些蒲包肉。蒲草編得勻致,已被煮得深赭,彷彿有了歲月的包漿,一隻只小葫蘆似的。記得汪曾祺小說中曾提到蒲包肉:“用一個3寸來長直徑寸半的蒲包,裏面襯上豆腐皮,塞滿加了粉子的碎肉,封了口,攔腰用一道麻繩繫緊,成一個葫蘆形。煮熟以後,倒出來,也是一個帶有蒲包印跡的葫蘆。切成片,很香。”

蒲草的清香隨筆

沒開吃,就看着,這蒲包肉已讓我心生好感。荷葉雞,松毛小籠,蒲包肉,環保便利不說,把吃這等俗事,做得跟彈琴一樣古雅,不免叫人傾心。

蒲草我熟悉,喜水,修長的葉片一叢叢,風中婆娑妙曼清影,一年年,生生不息。蒲草柔而韌,如爆發愛情的那顆女人心,被載入詩歌。這樣的.心承得起情感的分量,而質樸有筋骨的蒲草打成的蒲包,同樣承得起美味的分量。

在生活被塑料化之前,禮尚往來送點東西,肯定用蒲包。梁實秋就寫過“過年的時候,若是以一蒲包冬筍一蒲包黃瓜送人,這份禮不輕”。若將蒲包換成塑料袋,到底有悖《雅舍談吃》古錦舊璧般的格調。

小時候跟着爸媽上街,稻草串一條魚,筍殼扎着黴千張,鹽巴、紅糖用蒲包裝。看似邊角料的東西,都能煥發出生機。買龍頭烤和海帶,最喜歡看商家熟練地把寬寬的芋葉,從凹陷處一挽,摺疊成三角形,再將食物裝進去,抽出麻繩一環一繞打結,結實牢靠。拎回家,芋葉派不上別的用場,扔進竈膛,化爲一撮灰,重新回到泥土。不像如今的塑料袋,填埋後,不曉得多少年才能降解。晚飯,將蒲包肉倒出來,切片裝盤。因豬肉早經調料拌香,沁味,又加了粉子,燒得爛熟,吃起來緊實鮮美,卻不膩。連極少吃葷腥的父親,也破例吃了兩片。莫非牽動舊日情懷?父親說他年輕時,村裏籌工酬勞建水庫。早上出門,要到晚才能回家。隨帶的蒲包裏塞些番薯、芋艿,扎口,做上記號。勞作現場有煮飯的人,大家的飯包放進一隻大鍋,一起烹煮,飯點到了,各自領取,就地食用。慰勞辛苦河工的食物,還帶有蒲草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