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憶隨筆

我站在院子裏,擡頭望着那棵梧桐,初秋的樹葉已有些發黃,預示着將有的飄零,秋風乍起,落葉歸根,淒涼片片。這聲這色,都埋藏着一點悲傷,一點寧靜,一點回憶……

秋憶隨筆

他最喜歡搬把藤椅到院子裏來,臥在上面,閉上雙眼冥想,彷彿一天的苦悶都被這習習的秋風給吹散了。即便是我長大了,他的腰身也越發拘僂了,依舊如此。我至今忘不了他那皺紋層巒參嶂而精瘦的'臉——我的曾祖父。

記憶中的曾祖父特別愛看書,而且他看的書大多是那些我怎麼都讀不明白也不願看的“老書”,文言文或繁體字,豎行排版,字體不大。記得有一次,出於好奇,我悄悄繞到他房裏找那些邊緣微微有些泛黃的書看。翻開了一本快要散架了的《山海經》,登時眼前一花,密密麻麻的小字,全是批註。隨手一扔,這書又回了原處。不過,這些“古董”卻是曾祖父的寶貝,全部都整整齊齊堆放在書架上,每次出門都要仔仔細細瞧上個十遍、百遍才放心。年幼的我對此總感到很費解:那玩意兒哪有這麼大的魔力?

只要一看書,曾祖父就會戴上他的老花鏡,這是一副黑框繫繩的老式眼鏡。小時候,我還因此捱過一次罵。那一次,也是突發奇想,偷偷藏起了曾祖父的老花鏡,當看到平時都板着臉的曾祖父因爲找不到眼鏡,而氣得吹鬍子瞪眼的樣子時,躲在門背後的我一時沒忍住,笑出了聲,以至於被曾祖父一下子揪出來,罵了個狗血淋頭。

記憶中的曾祖父總喜歡在秋天,在樹葉開始發黃的時候,搬把藤椅到院子裏,看一片片樹葉脫離樹枝的懷抱,我問他:“這有什麼好看的?”他只是擰開茶壺,抿一口茶水,咂咂嘴,笑道:“好看的多着哩!你看這落葉,隨風飄散,多自在啊!最後它也迴歸大地……塵歸塵,土歸土,嘿嘿,我這把老骨頭也快要歸土嘍……”曾祖父越談越興奮,而我,早就在曾祖父催眠曲一樣的聲音中睡着了。

一切都像一場夢。

葬禮上,我看見了曾祖父,還是那張熟悉的面孔,只是睡着了罷,就像當初他臥在梧桐下的藤椅上。

心隨着秋風蕭瑟、飄搖,同那個秋日悄然漸遠。

秋風起時,站在這棵梧桐下,聽秋風的聲音,看落葉飄舞,感悟生命的輪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