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個天平女隨筆

每家的女人都是個天平,一邊是孩子一邊是老公,就算做不到完全的不偏不倚,但是,儘量的,別向孩子那端嚴重傾斜——愛孩子,是每個媽媽都會的;但在愛孩子的同時,不忽略老公,讓這個家庭穩定發展,卻不是每個女人都瞳的。

做個天平女隨筆

在我們家,我是個天平,一邊託着兒子,一邊託着老公。但我這個天平,無疑是很不公平的,因爲我是向兒子那邊嚴重傾斜。

兒子爭氣,自打開始讀書就沒讓我們發過愁,從小學到重點中學,又順又省心。而且愛好衆多,不僅在球場上是一把好手,面對鋼琴也是極有風範。我很努力地將我和老公的薪水扒過來拉過去地算,每月擠出一半以上存起來作爲將來兒子的留學基金——我已經規劃好了,等兒子高中畢業,就送他出國留學。

在兒子進入高中後,我休了勞保,臨門一腳,絕不能掉鏈子。我每天琢磨着如何做出對兒子胃口的飯菜,兒子一上牀,家裏就必須停止一切娛樂活動,以免驚擾了兒子的睡眠,我還推掉了一切應酬,把自己變成一個盡忠職守的伴讀小書童,陪着兒子煎熬一個燦爛的未來。

我跟老公聊天的內容除了兒子還是兒子。我發覺,老公從以前那種談起兒子就眉飛色舞變作了一種淡淡的惆悵和失落。

有一次,老公下樓不小心扭了腰,我把他送到醫院,醫生說要做理療。做一次理療大概要40分鐘,但1小時後兒子就要回家吃飯了。我讓老公做完理療自己回家,一個人先急匆匆奔回家做飯。

老公回來時,我剛把噴香的鯽魚湯和牛肉擺上桌子。他的臉色很不好看,我也沒往別的地方想,只是招呼他趕緊吃飯。結果他就着一碟白菜扒完了一碗白飯,我問他爲什麼不吃別的菜,他有點恨恨地說:“鯽魚和牛肉都是發物,你覺得我現在能吃嗎?”

到了晚上,老公告訴我,他做完理療正趕上出租車交班的點,一連攔了七八輛車都上不去。他一箇中年男人,左手撫着疼痛未消的腰,右手無奈地招來搖去,那一刻,他覺得自己有一種無家可歸的淒涼感覺。

這個話很有點重了,我先是一驚,隨後就釋然了——我不陪他又不是自己去逍遙快活去了,我伺候的還不是他的兒子。一個大人跟孩子爭什麼?何況是自己的親生骨肉?

等到兒子上了高二,學校增設了晚自習,每天8點半才能回家。晚飯當然要以兒子爲準,於是,10多年6點開飯的習慣被我延後了兩個半小時。老公下班回來了說肚子餓,我就塞一塊點心過去:“先墊墊,我7點半就去準備,等兒子回來了再一起吃。”

這樣的“晚飯”形成習慣後,老公也就開始回來越來越晚了。從一開始的掐着晚飯飯點回來,到打個電話告訴我吃了晚飯回來,再到告訴我晚上有應酬,他自己回來不用我擔心。

有時我念叨他幾句,他會淡淡地說反正回來了也跟沒他這個人一樣,回來不回來一樣。我於是口不對心地安慰他,等到兒子出國留學就解脫了,到時候我們夫妻倆就可以安心過日子了。老公不說話,扯扯嘴角算是一個微笑。那牽強的微笑看起來讓我心裏沒底,有點發慌。

兒子高三開學的時候,我知道了劉楓和王欣夫妻倆鬧離婚的事兒。王欣跟我算是關係很不錯的姐妹,她家的情況也跟我家差不多,老公事業有成兒子學業優秀,王欣也是將兒子當作命根子,不遺餘力地培養照顧。兒子的確爭氣,考取了上海外國語大學。但是,就在兒子開學去上海後,劉楓向王欣提出了離婚。

王欣在我面前涕淚俱下地怒斥劉楓無良,說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裏做錯了,劉楓非要跟她離婚!劉楓終於開了口:你有多少年沒正眼看過我了?我們倆又有多久沒在一張桌子上吃飯了?你記得我上次住院住了幾天嗎?你還記得我們上次有親密關係是去年還是前年?

劉楓此話一出,王欣潰不成軍。這些問題,她的確回答不上來,在一門心思牽掛着兒子的同時,她已經忘記了自家的老公也需要自己的照顧。

劉楓告訴我們,哪怕在他去年胃出血住院的時候,王欣也沒好好在醫院照顧過他。早上要給兒子做好早餐纔去醫院、上午10點半要回家給兒子準備中飯、下午4點要回家給兒子做晚飯、晚上9點前要回家給兒子做宵夜。原本應該守在病牀前的夫妻時間硬是因爲這幾頓飯被割裂得支離破碎。他說讓兒子在他住院期間來醫院吃食堂,一家三口守着病牀吃吃飯說說話,王欣馬上跳了起來,說什麼不衛生不營養不方便……

兒子來醫院看看他,還沒坐下10分鐘,王欣就催他回家去溫習功課。劉楓說自己躺在病牀上,睜眼看去,白茫茫一片,白的牆壁,白的被子枕頭,白的護士服……倍感人生涼薄。

兩人終於還是離了婚,我的心裏也開始一陣陣發毛。劉楓質問王欣的那些問題,如果換做從老公嘴裏說出來,我也是多半答不上來的。這許多年來,我在問心無愧地照顧兒子,卻忽略了對老公的關心,忘記了他作爲一個男人的存在。再不做點什麼,王欣的悲劇或許會在我家上演。

那天老公也是很晚纔回家,進門發現我在客廳守着一個水果盤坐着。問我幹嗎,我說你不在家的時候我覺得很寂寞,想等你回來說說話再去睡覺。

老公愣了一下,說你有兒子陪不就行了,怎麼會寂寞?我假裝沒聽到老公語氣裏的揶揄,說:“那怎麼一樣啊,兒子總是要長大的,會有自己的世界。到時候我們倆老了,最終攙扶着散步的還不是我們倆!”老公的臉色於是開始好轉。

那一晚我們聊了很多,我絕口不提兒子,只聊老公的工作,聊我身邊朋友的一些事兒。老公神采飛揚,告訴我他馬上就升處長,跟我說他在考察時在南昌看到一件很適合我的蠟染披肩,下次再去一定買回來送給我……

老公滔滔不絕的時候,我注視着他的臉,已不再年輕,新添了兩道皺紋,曾經濃黑的頭髮也生了白髮,我去幫他掛外套,發現竟然掉了一顆釦子。我翻出針線包給他釘釦子,老公說改天再縫吧。我說:“我不能讓我的老公穿着少一顆釦子的'衣服出門。”

老公良久才說:“你知道嗎?今天我才覺得我是個有老婆的人。”

第二天下午,我打電話讓老公下班了就回來吃飯。老公回家時,桌上已經擺好了他愛吃的梅菜扣肉和乾燒茄子,還有一鍋油汪汪的臘蹄膀燉土豆。老公最愛這些大油大葷的東西,但兒子喜歡清淡,這些菜許久沒上過我們家的餐桌了。

老公問我:“今天不等兒子下自習嗎?”我說不用,從今天起,我們倆按照你的下班時間準點吃飯,兒子晚上回來了我再給他另做,我再不會爲了兒子餓壞老公了。

春節的時候,兒子參加了一個去東北的英語冬令營,我跟老公揹着揹包去了雙廊。

很久沒有一起出門旅行了,在雙廊,每個清晨我們都坐在沐水藍天客棧的陽臺上,看頭上碧藍的天空和腳下清澈的洱海,喝着大碗的磚茶。客棧屋檐的古老銅鈴發出一串串清脆的聲音,我把頭依在老公肩上,感覺空氣中有愛情回來。

兒子最後選擇了去荷蘭留學,我和老公送他到北京。我以前一直覺得,當兒子要離開我們單飛的時候,我會很難過。但是,我雖然有點不捨,卻並不難過——兒子走了,還有老公!

跟老公回武漢後,放下行李我們先去菜場買菜,又去花店買了大把的香檳玫瑰。進門老公立刻去做飯,我插花,打掃,給養在大荷花缸裏的幾條錦鯉餵食,給花澆水,做完一切,老公那邊把飯端出來,我拿出幾隻球形的燭臺點燃,紅色和橘色火苗跳動,是溫暖的顏色。

每家的女人都是個天平,一邊是孩子一邊是老公,就算做不到完全的不偏不倚,但是,儘量的,別向孩子那端嚴重傾斜——愛孩子,是每個媽媽都會的;但在愛孩子的同時,不忽略老公,讓這個家庭穩定發展,卻不是每個女人都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