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漸緊訴思人隨筆

她是父母第九個孩子,前面已有八個姐姐。

秋風漸緊訴思人隨筆

爺爺一直盼望她父母添個男丁,但從大姐開始,每年媽媽都會給她生一個姐姐,其實父母倒不是很在意男孩、女孩,而爺爺,在她四姐出生後終於沉不住氣了,狠狠地罵哭了母親,月子坐下來她媽媽的眼睛都腫了一圈,但是老五、老六一直到她都是清一色女孩。在她出生前,爺爺平日還好,一旦喝點酒就出來罵她母親,有過幾年私塾底子的爺爺,罵起人來能讓老母豬撞樹自殺,她母親爲此常以淚洗面。

連生9個女孩在她們家族上並不是一件特別的事,她奶奶也是姊妹3人,姥姥有4個姐姐一個妹妹,姥姥又生了5個姨姨和2個舅舅,只是她媽媽運氣有點欠佳,生的9個都是女娃。

她出生時爺爺並不待見她,給她接生梅嬸告訴爺爺又添得一位千金後,爺爺臉一下子黑了,哼了一句賭氣外出一天沒進家門,連飯都沒吃。滿月後,父親把他抱到爺爺面前,儘管心裏有氣,但爺爺還是哄起她來,她從小就不愛哭,見人就笑,笑起來手舞足蹈,兩個淺淺的酒窩甜甜的,稍微大點他發現這個小孫女還很會撒嬌,又會討他歡心就最疼她了。從此也就不再計較男孩女孩的區別,每次別人調侃他說:“你們老薛家絕後了”的話,他也不像以前那樣回家在兒子媳婦身上出氣。從小她就很粘爺爺,小時候她們姐妹九個天天騎在他脖子上,跟他到茶館去喝茶、串門兒。別人逗她:丫頭,長大後想幹什麼?她神氣活現地回答:像爺爺一樣,抽菸喝酒長鬍子!

前面的姐姐都是依次上學的,家裏孩子多,奶奶和媽媽照看不過來,她和老八一直都是爺爺帶大的,她們所有人入門識字也都是爺爺教的,他有十多年的私塾經歷,寫得一手好字。而她們姐妹9人也是清一色優秀,家裏貼滿了掙來的獎狀,這也使爺爺在笑話他家沒男丁的那些人面前特神氣,“看看我家的這些閨女那裏比你家的小子差!”

她上小學那年,大姐以縣裏第一名的成績考到了一所師範,這在她們那個小鎮是頭一遭,爺爺別提有多高興了,他每天喝的醉醺醺回家,對她母親的態度也是180度大轉彎,每次爺爺喝醉了,都拉着她的小手嘮叨:“妹妹好,又乖巧又聽話,還讀得懂書,妹妹將來要像姐姐那樣有出息,長大了也要做個女秀才。”

後來,他們家除了三姐無一例外考上高校。這在她們那個鎮子是史無前例的。她二姐和五姐均考入國內一所很著名的大學,成爲鄰居們教育自己小孩的例子。她後來也考上大學並回當地政府工作,人們都迷信的的說是他們家祖墳位置好所以8個女兒全部有出息,沒有人敢再嘲笑他們家沒有男丁,更多的是感嘆自己的'兒子怎麼就不如人家閨女啦!

自打懂事起,家裏的洗衣做飯這些家務,奶奶和媽媽幾乎沒有動過手,都是幾個姐姐輪流忙活。逢年過節,全家人幾代人圍在一起吃飯,那個熱鬧,左鄰右舍無比羨慕。後來8個姐姐都嫁人了,按照當地習俗,父母給她招婿,入贅她家的是一位老師,爲人老實本分。婚後一年多,她生了一個男孩,成了家裏所有人的寶。

她奶奶去世那年,爺爺已經75歲了,但身體還很硬朗。每年春節,8個姐姐和姐夫領着侄子從各地趕回孃家過年,姐姐們給父母和爺爺準備的禮物就滿滿的堆一八仙桌,一家幾十口人圍在一起包餃子,吃年夜飯的熱鬧場面一直被很多人談起。她家的老宅也很有歷史,期間一直都修繕,後來面積擴大了很多,前後院新增十來間廂房。鄰居們也都喜歡去她們家湊熱鬧,飯後,孩子們在廂房看晚會,在後院放煙花,前屋大人們圍在一起下棋,打麻將,喝着媽媽煮的米酒划拳。。。。。。。

爺爺是圍棋迷,下了一輩子圍棋,她們輪流和爺爺對弈,都不是對手。圍觀的姐姐幫她作弊一直贏了,爺爺嗔怪指着她們說:“好呀,你們這些丫頭片子,我白疼你們了。”大家都笑。

爺爺去世那天,早上母親像往常一樣做好了早點端給他吃,喚了幾聲爸,他沒有迴應,這才察覺他已近走了,體溫還有餘熱。爺爺走得很突然也很安詳,離世的前一天還和鄰居李大爺一起到河邊釣魚。

那天她正好外地出差結束要準備回家,她用攢下來的錢給他買了一瓶茅臺,這瓶酒她許諾了好多年。“妹妹好,妹妹乖,妹妹好好學習將來做了大官掙大錢。”“掙了大錢我就給爺爺買最好的酒喝。。。。。。。”得到他去世的消息後她立刻往家趕,一路走,一路哭。爺爺再也沒能喝上她買的酒。

父母生了她以後,家裏的開支大,爺爺的酒喝的明顯少了很多,他用攢下來的錢給她們姐妹買鉛筆、買作業本,偶爾還偷偷給她買個炊餅,糖葫蘆,回家讓她躲在門後面吃,別姐姐們看到。後來聽母親說,爺爺年輕時家境很殷實,年輕時就喜歡喝酒,喝了半輩子好酒,到了晚年爲了減輕家庭的開支,喝的都是廉價的白酒,還只是偶爾喝幾口,家裏人一直都覺得虧欠他,他臨去世前也沒嘗過美酒的滋味,而這些年來,這個他最疼愛的孫女忙於生計奔波,也沒有什麼能告慰他。逢年過節都難得回去給他燒上一回香、添上一抔土,敬上一杯酒。每每想到這裏,她就愧疚的落淚,想當初,爺爺真是白疼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