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侖美奐的生命隨筆

美侖美奐的生命隨筆

我們可以把生命形容成物質上的生長、死亡,因此,樹有生命,草有生命,即使是單細胞生物,我們也不能否定它活着的事實。

也就是說,生命很簡單,很低級,不是人的特權,只不過是新陳代謝的過程罷了。

然而一個可笑的事實是,恐怕只有人才會想爲什麼活着、有什麼比生命更重要之類的話題,而且一想就是幾千年,然後創出諸如“行屍走肉”之類的詞彙,告訴我們要生得偉大、死得光榮。

但如果我們的生命和草木及動物並沒有本質上的不同,那麼將大義強加於生命就顯得勉強。用別人的話說,生命本來很簡單,是我們把它複雜化了。

這是一個很可恥的行爲。許多生命就在大義的幌子下被抹殺。我們陷入一個很奇怪的邏輯,許多人爲了自以爲是的大義而死,他們得到了稱頌,據說可以名垂青史,然而歷史卻不斷更新大義的內容,到最後,大義成了固執,成了愚昧,成了不可理解的變態文化。

擺出人固有一死的態度值得欽佩,但我只希望所有的人死前都是安詳的,自然化而非人爲化的。

我所講的自然化並非指年老而終,而是指一種坦然的態度,它不是由熱情堆砌而成的,因此絕不存在任何死前的口號。

可怕的是,理想容易變成宗教的狂熱,這種狂熱一旦成爲抹殺別人與自己生命的力量,死亡就會陰魂不散,悲劇就會接踵而至。在這個前提下,大義的赴死或大義滅親不過是人吃人而已。

一些影視作品喜歡把人塑造成爲工作爲感情而死的烈士而大加渲染,就是吃人思想的典型例子,沒有人從反面去思考一個問題:如果努力的結局就是比別人先死一步,這社會是否還有資格去提“健康”二字?死亡本身永遠沒有光榮與可恥之分。

病態的社會造就了我們病態的生命觀。

生命是個被污染的過程,她原本是純潔無暇的,在各種慾望的風化下,生命才逐漸被氧化,產生細菌。

然而不僅如此。

因爲生命也可以這樣,它能在歷經各種苦難後,擺脫稚嫩的慾望影響,變得包容,變得成熟,變得超然。

現實的軀殼也許隨波逐流,但生命一旦睜開眼,將會把人分割成兩部分:物質上的`人和精神上的人。

一旦擁有精神性,就變得自由。如同你看一個人的臉和看一個人的文字,那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或者說,肉體是兩個人的歸宿。

與當初的純潔無暇相比,這樣的生命更顯得美侖美奐。她再一次驗證我們作爲人類的高級性,她已經超越我們平常所說的生命,因爲在我們的體內包含着精神因素,我們通常稱它爲靈魂。

並非人人都有靈魂。因爲靈魂具備獨立性、可思考性,從精神角度講,魂的有無正如人與猿之分別。我想大膽地說一句,絕大多數的人並沒有靈魂,有的只是思維(不是思考!)。同時,我更想論證,靈魂並非一開始就居住在我們體內,正如貝蚌產生珍珠,需要一個苦痛的過程。我不相信一個沒有經受任何苦難與閱讀的人能夠擁有靈魂。

靈魂之於生命,正如心臟之於身體。

同時,我們必須知道,經受苦難的人也不一定能擁有靈魂。苦難有時產生的只是仇恨、嫉妒,如果不能咀嚼苦難,不能反思苦難,歷史就會陷入輪迴。因此,戰爭成了政治家的工具,不能成爲我們的苦難;因此,卑鄙者永遠可以找到通行證,因爲他們幾乎都能預見輪迴。

生命之美和生命之樂並不成正比。

因此,快樂總是能成爲頭號慾望。我們都追求快樂,快樂本身並沒有錯,甚至於許多思想者都陷入“快樂”的怪圈,然後得出“我只爲自己負責”的論調。

快樂本身具有物質性,換言之,在造物主的眼裏,快樂是可利用的,如餓時能吃飯,我們很快樂;孤獨時有朋友,我們很快樂。凡是於己有利的事,我們多半感到快樂。快樂的物質性規定了它和靈魂和生命並無本質聯繫。我更願意將其形容成一種生命的外圍反射。

很少有深入靈魂的快樂,但卻有許多深入靈魂的苦痛。我總認爲,苦痛之於快樂,更容易做人的朋友。苦痛讓人反思,讓人力圖改變現狀,讓人創新,可惜苦痛永無盡頭,正如矛盾永不休止。

我們躲不開苦痛,即使一心想追求快樂的人也同樣如此。他們或者體會快樂後的空虛,或者無奈於快樂後的寂寞。因爲快樂缺少永恆性和穩定性,除了光明,即是黑暗。

美侖美奐的生命即是歷經苦難並且繼續面對苦難的生命。如果苦難能教會我們坦然,生命就能煥發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