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隨筆文章

傍晚,夕陽收起最後一絲餘輝。冬天,幾片枯葉葉子嫋嫋落在腳邊,我從學校中區往宿舍方向走。路上,經過一個玻璃鑲嵌着報紙的櫥櫃,至今不知道那個“裝置“叫什麼,就是展示報紙的每一個板面,給人家看的。暫且叫它“報櫥”吧。

報隨筆文章

今晚路過時報櫥時,看到一個衣衫襤褸的中老年人在看報紙,1.57身高,或者更矮,50~70的年齡(這個年齡跨度特別大,因爲我確實不會看一個人的年齡。尤其是像農民工這樣的人。)黝黑的皮膚,黑得髮油,不是墨黑的黑,而是像烤鴨一樣的顏色,臉上皮膚乾涸如同一風乾的橘皮,五官應該很好看,耳朵也特別大。眼眶由於太瘦而顯得突出且可割人般鋒利。與冬季的樹木融成一體,這也是個經歷過很多個寒冬的老者啊!

我走過去,跟他打招呼,這時他才轉過頭來,下巴黏着四五顆米粒。手裏還捏着一個一次性快餐盒,估計是沒吃完準備拿回去的。

我走上前,瞄一眼朦朧燈光下的報紙,那些字小得可憐,我想就算我把臉貼到壁廚的玻璃上都看不清,我問他三個問題:

“你吃飯了是嗎?剛吃完?”

他轉頭說了一句我聽不懂的話。估計他也聽不懂我在說什麼。

我又問,你看得懂嗎?他停止了看報紙,說,上個月豐順造假幣……且重複 了幾遍我才聽清楚……他是在跟我說報紙上的內容!

我又問:你看得清嗎?

他說了幾句……好像有“高中”兩個字,還有“教書”(還是讀書)……

我說:“你讀過書?讀高中?教過書?”

他很熱忱地說着,眼睛流光閃爍,智慧的光芒閃耀……耳朵跟着一扇一扇的:“……tao du……死了三個人……他們這樣幹壞事不好啊﹉”

學生投毒?”我再次問他確認,他點頭,我不知道他點頭是什麼意思…

我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但他說得那個認真樣,我不忍打斷,我指了指他下巴,掏出紙巾抽出一張給他,他拿紙巾碰了碰嘴脣,又摺疊起來放到褲兜裏去了,我想,他大概捨不得擦嘴,要放着上廁所當手紙用?

他沒擦完就又跟我說……

“哎呀,真的聽不懂。”我內心焦急着有點尷尬地說道:“你在跟我說客家話嗎?我聽不懂。”

他於是把嘴巴湊近我臉上,噴了我很多口水……他已經很盡力在用他所知道的“普通話”來跟我交流了,但,我還是聽不懂,語言這東西,不懂就不懂,湊多近都沒用……

我有輕微的潔癖,但爲了表示尊重,我並沒有閃避。把耳朵側向他……收了一臉的口水,一邊不住地點頭(其實,我真的對不起他,我什麼都聽不懂,但不想他太傷心),其實他越是着急我越聽不懂……然後我離開時說了一句我也忘了是什麼的話,好像我沒跟他打招呼說我要離開……

我覺得他是農民工,學校裏都不會有外人進來,而且與這個學校的“尊容”“格格不入”。而且他一定不是客家人,客家話我還是聽得懂一點的。他也一定看得懂,不然怎麼可以站在那燈光下那麼久?況且那些報紙根本就沒插圖!他一定讀過書,看他像路遙筆下那些高中山,奔波而有點酸墨味,眼睛裏露出讀書人那種誠懇,他的教育也一定是家鄉話教的,而不是普通話。

我在廣州工作的'那年,還是童工,沒錢讀書輟學了,也常常吃完飯就去新快報社那站臺下的報櫥旁看報紙,也是這樣的報櫥,路過的行人也會在那裏駐足……我所在公司裏,有訂報,一份《南方日報》還有一份《羊城晚報》。

董事長是個老人,很小年紀就出來,幹小工起家,慢慢發展到大包工頭,爲人卻保持了年輕時的節省,謹慎,甚至有點吝嗇,小氣。我不敢大搖大擺地像其他工作同事那樣把報紙攤在腿上,坐到沙發上舒舒服服地看,而是瞅到他不在,就站在報架旁站着看,他一來,我馬上把報紙放好。幾次看到我站在報夾前看報紙,他就會特別不開心,覺得花錢請我來,我卻在幹自己的事,多礙眼。所以,我都是早上借整理報紙的機會,飛快地瞄上幾眼。

晚上下班,都會跑到離公司不遠的新快報報社門前看報,那裏有個大報櫥。或者跑到天橋那邊,棠下村門口放着二手的《知音》《讀者》《家庭》,才一塊錢一本,看完了拿回去賣給他,又可以拿回五毛錢,很划算,但我還是沒買過,只看,地上幾把小木凳,看書的人比買書的還要多……

現在報廚已經成了一個擺設了,哎。

嘉大,路上行人匆匆,所謂的大學生,一雌一雄相互摟着,走過,一撥又一撥……老者還站在報櫥前看着,偶爾擡頭望向遠處的我,我回頭,眼神相遇。舉起相機欲拍照留念,又一對雌雄同體走過,擋住了視線……

無論多少次,看到農民工我都會走上去說上幾句話,不知道爲什麼,只覺得這樣會更加的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