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邊長出一株小小的椹樹,
對岸是一片開闊的耕地,
成羣的農夫四季在地裏播種收穫。
農夫,土地、羸弱的老牛,
構築成椹樹原始的世界,
稍後才撞進另一個元素。
有一股風在河邊閒遊,
他像一位淘氣的小孩,
意圖吹倒所有高出地平的雜物,
捲進碧波盪漾的小河裏。
椹樹修長挺拔的身體
成爲風世界中的一座高峯。
夏季夜晚的景物充滿幻想:
當湛藍的天空明月千里,
四周點綴幾顆明星,
便有無數的螢火迷失在椹樹的枝葉裏,
儘管它們都攜帶明亮的燈籠。
當黑漆漆的天空電光霍霍,
雷神駕車在雲層中奔馳,
日龍因長途奔跑而口吐唾沫,
大地一片暗晦,
泥沙像洪水一樣涌出峽谷,
爭先恐後奔赴四面八方,
吞沒掉所有手腳疲勞的草木。
風對椹樹進行長年累月的襲擊,
於一枝一葉沒有絲毫的懈怠,
讓岸邊這棵樹每個部位都不能如願地生長。
風甚至從淫穢的住處借來昆蟲的種子,
悄悄地吹進椹樹的身體裏,
企圖從內部潰爛仇敵靈魂的骨髓。
椹樹的樹幹像一張古老的秦弓,
沾滿悠悠歲月遺留的鏽斑,
讓當地的木材賈商望而卻步。
椹樹的枝椏縱橫捭合交錯,
像古戰場上棄失荒野的`兵器,
以雜亂的姿勢控訴求生者的兇殘。
有許多寄生蟲依附在椹樹的身上,
它們原來的本意是毀滅這棵樹,
事與願違,它們都成了椹樹“門下食客”。
於是這些寄生蟲便在這棵樹的身體裏
修築自己的道路,房屋、繁殖後代,
過着居安而不思危的寄生生活。
岸上的這股風日漸衰弱,
對椹樹的襲擊已成他日常的習慣,
那些發黃的葉子與枯死的枝條
讓風日夜不停的左右搖晃,
依依不捨地從椹樹上掉下來,
有的飄到距椹樹很遠的地方纔落在地上。
寒冬過後便是立春,
椹樹的老枝幹上又冒出新鮮的枝葉,
取代在冬天裏墜落的枝葉。
也有部份枯枝依舊停留在椹樹上,
好像人體殘疾的部份:
血脈停滯,纖維壞死。
在一個夏天雷聲隆隆的夜晚,
一道耀眼的紅光倏然罩住整棵椹樹,
此前好像有無數的火種潛伏在椹樹的身體裏,
此時忽然冒出佔領椹樹的一枝一葉。
那些築巢椹樹上的鳥兒,
在夢中被燒掉豐滿的羽翼。
黎明的河岸上靜悄悄地,
水無聲地流,風異樣地安靜:
椹樹站立的地方只剩下一堆灰燼。
“這棵樹從來沒有離開過他站立的土地,
等到太陽曬乾他的灰,
我把他帶到不同的地方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