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年豬美文

父親昨晚打來電話,說今天家裏殺年豬,問我可有空回去?言語中的惴惴讓我很是惶恐,於是連忙應承下來。

殺年豬美文

村裏現在只有幾戶人家了,房頂上,堆着積前兩天的落雪,幾隻麻雀嘰嘰喳喳地從殘壁中飛向樹梢,讓故園更顯得頹敗而荒涼。我早已在國慶節前裝修好了新宅,可爸媽放不下老宅裏的那十幾只雞鴨,更放不下哪口養了一年多的豬,其實,我知道,如果允許,爸媽就想一直在老宅裏住着。老宅裏,裝滿了他們這一輩子的溫情和記憶,這個有些破敗的老房子纔是他們心中真正的家。

這幾年,發現老了的母親越來越象奶奶,哪個曾經的風風火火快言快語卻總是有些生硬魯莽的母親,好像讓時光磨平了所有的棱角,漸漸圓潤平和,並無端的生長出對兒女的依戀來。父親更顯得沉默了,每次回來,他總是無言地坐在我身邊聽着我與母親的交談,再無聲地準備好讓我帶回去的疏菜雞蛋之類的,且一定要送我上車,待我登車而去的時候,總能看見他在路邊佇立好久。

看見母親就想起奶奶,現在的母親就是奶奶的翻版,母親年輕時一直忙着農活,好像沒怎麼照顧過我們,我們兄妹感受到的母愛是奶奶給予的,以至於奶奶有一次說母親要學着怎麼當一個母親和長輩,母親只是笑笑,卻無改她一如既往的大大咧咧的性格。那時候的父母,更像是我的兄長和姐姐。

貧寒的農家,養豬是一份最重要的收入,但也是一件耗心勞力的`辛苦活兒。奶奶一直養豬,多的時候,一年得養四五口。到了年關,賣一口,就有了我們的新衣服和年貨,殺一口,就有了過年的肉食和我們來年的學費,“萬瓢水千瓢糠”,奶奶一直唸叨着這一句,萬瓢水容易,千瓢糠可難,喂幾口豬,豬食就成了難事,我打小就跟着奶奶到處打豬草,挖野菜,用一根小小的竹扁擔挑着回來,奶奶燒起大鍋,把豬草煮了,再放進一口大缸裏,春天的油菜葉,夏天的魚腥草,秋天的紅薯藤以及冬天的蘿蔔葉,都是最好的,奶奶帶着我一點一點的拾掇,幾口豬也在這樣的辛苦裏長大。

其實奶奶怕養豬,我知道,並不是因爲怕累怕髒。每每賣豬的時候,看着養了那麼久的豬被牽走,她拿着哪根空蕩蕩的繩子,就像是呆了一樣,一天甚至一連幾天,都不說話,偶爾會流着淚嘆息一聲。等到殺年豬的那天,更是早早地躲開,去姑姑家呆上幾天,她受不了這樣的場景,儘管,在鄉村,殺年豬有着節日一樣的喜慶。回來以後,她總是說以後不養了,不能養了!

如今母親也是一樣,養豬的時候各種細心,堪比奶奶照料兒時的我們一樣,今天殺年豬的時候躲了開去。我和妹妹們一直讓她別養了,現在的日子不缺這點,何況,養豬算起來比買豬肉還要費錢,她總是笑着搖搖頭,說得多了,蹦出一句,你們都不在家……

這一句讓我臉紅,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確實,這麼多年,給過錢,買過吃的穿的喝的,似乎我也一直心安理得的自以爲是孝順,爸媽也一直康健,平時一個月能回來一趟,呆上一會說說話就不錯了,往往是坐上半小時就急着走,從來沒有認真地和二老聊聊天,在媽的眼中,養一口豬比幾個兒女更能排譴心裏的孤獨了。勸不了,我只有苦笑着由她。

今天不錯,妹妹一家子都來了,一家子在這個入冬以來最寒冷的冬日裏提前團圓了,等屠夫把殺好的豬收拾停當,我們打掃完衛生,媽媽就回來了,看着空空的豬欄,望着一塊塊豬肉,她揹着人抹抹淚開始做飯,我拿起手機招呼爸媽一家人拍了張全家福,那一刻,他倆的笑容最爲燦爛。

下午,爸會去鄰村的董叔家捉來一口豬仔,媽說,快過年了,那豬圈裏不能空着,她還得養豬,生活還會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