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尖下的父親美文

青山尖位於故鄉的胡衝,因它的海拔高度在周圍一片羣山中數最高的,故名:青山尖。聽老人說,以前的胡衝長滿了森林,解放前那會是可以在裏面燒木炭的;不似今天這般,大多地方都長滿了刺(方言荊棘)和荒草,森林是很少能看見的了;懵懂的年代,因老家方言青和千近似,又以爲是千山尖,直到讀書後,偶爾的一次在閣樓上翻閱家譜,看到一張清乾隆時繪的故鄉風水圖,才知真正的名稱!

青山尖下的父親美文

青山尖和我們家有很深的淵源,兒時聽村中的老人說,胡衝就那地風水不錯,有山有水,村中一條經年流淌的小溪就發源於此;風水上又有九牛二虎拉青山之說;因過去我們家的光景在族裏最爲殷實,象民國年間的續家譜、建家廟等一些瑣碎的,需要出錢出力的公衆事宜都需太爺爺出面料理;象胡衝一些比較好的良田自然就是我們家的,青山尖當時是作爲私有自留山一直是家裏的桐油基地,那片桐樹直到58年大鍊鋼鐵才砍得光光,曾祖母去世後因爲還是不放心那片林地,要求葬在那兒,從爺爺、父親、到我們這兒每年的清明、冬至、除夕的早上都會去給曾祖母上墳,以後陸續添了爺爺、奶奶、父親、堂太爺爺、堂爺爺奶奶的'墳塋。

父親在世時,每年除夕的早上,都帶着家裏男孩去給祖先上墳,最後一次是在十六年前的除夕,父親拖着一條中風後不靈便的腿,踏着胡衝未完全化淨的積雪,拄着一根棍子走在前面,象從前那樣給我們指點這兒埋着家裏的哪位祖先,那兒埋着哪位,他的人生經歷如何如何!小時候不懂事,對他的這種嘮叨只以爲是一種迂,卻想不到那位曾經鮮活的祖先與今天的我是怎樣的血脈相連。

直至今天我仍能清晰地記住父親去世前的那個冬天,走在回家泥濘的田間小道上,中途碰見父親一拐一瘸的、拎着個十斤的大油壺去幾十地外的油作坊去打菜籽油,我說我去,他一邊甩開我的手,一邊用中風後常人難以聽懂的話說,天冷,快回家去歇着!望着父親那穿着深藍色怩外套、黃綠色的舊軍褲、黑色的雨靴的背影,滿頭的白髮隨着一陣陣的寒風忽高忽低時,淚盈滿了我的眼眶!回家時姐姐說,父親把你經常睡的那張牀收拾好了,看着疊的整齊的棉被,現在回想起這是父親最後一次爲我鋪的牀;父親不到天黑就回家了,十幾裏的山路,腿腳不靈便的父親這麼快就趕了回來,不知病後的父親,爲了急切見到外出的兒子付出了多大的艱辛!

十六前的那個春節,母親不停地嘮叨兒女該怎樣孝順父母,家裏的哥姐在過完初二都走了,不懂事的我也跟着去那個縣城尋找生活的方向。夜宿父親在街上留下來的房子裏,清晨一夢頭髮從左到右瞬間全白了,不到五分鐘的時間,樓下聽見姐夫喊,父親中風復發了,天插黑回到家時,父親已深度昏迷,原來父親是一直等我回來,晚九時,在我的懷抱裏,父親最後一次睜開雙眼,用微弱的眼神看着我,一滴淚順着他那滿是風霜的臉上靜靜流下,緊握的手逐漸變涼,父親永遠合上了雙眼!

父親去世後根據他的遺願,葬在了青山尖,和曾祖母、祖父爲伴,直到2003年將奶奶的墳也遷葬在爺爺的身旁!以前每每回家,走在那條蜿蜒的山路上,很遠就能看見青山尖下那個一抔黃土的新墳,這麼多年沒有在除夕給父親上墳了,也沒有時間在清明或冬至時回去過,聽哥姐說,青山尖已不似過去那般長滿了野草和刺,那裏樹快亮林了,遠望父親安睡在青山中,心中竟莫名的想要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