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的秋美文精選

窗外,秋雨綿綿,卻道一場秋雨一場寒,想必,涼意終是要勢不可擋了,秋意,也是漸深漸濃了。

心上的秋美文精選

與母親通電話的時候,母親說這幾天家裏可是忙活壞了,她每天忙着摘豆角,綠豆熟了一片又一片,那煩人的活兒可是怎麼也沒法子趕出來的,只能是用時間去天天地磨着。

去年的一場大病,母親再不能像以前一樣沒明沒夜地下地幹活了,可是閒不住的她又怎麼可以看着父親一個人忙活而安心呆在家中?於是,她只能讓父親把地裏的綠豆秧苗兒拔起來,拉回到院子外面,然後每天她就可以坐在蔭涼的地方去摘下那些豆角,這樣就不用被狠毒的陽光曝曬,又不用在野地裏一遍遍彎下腰去摘。

我記得摘豆角那是十分累人的活兒,曾經陪着母親去野地也是摘過的,需要左手提着袋子,右手摘豆角,來來回回在那大片大片的綠豆地裏穿梭着。那個時候摘上一小會兒,就腰疼的不行,不得不直起身來舒展一下腰。若是碰上陰天還好,要是碰上一個驕陽似火的日子,那可是一邊頂着大火球,汗水在臉頰不停地滴落,還得忍受着腰疼的折磨,再時不時被熟透的豆角尖兒扎幾下手,那滋味兒至今想起來都有點望而生畏。

熟透了的綠豆角細長細長,頂頭有一個尖尖的東西像針一樣,若是陰雨天因爲受了潮就會變得柔軟一些,摘的時候不容易扎到手,而豆角本身也不會崩裂開來,摘起來也是速度會快一些。而若是碰上一個晴好的日子,那就得多加小心了,不僅時不時會被豆角尖上那像針一樣的東西扎幾下,而且在摘的時候一定要把綠豆角緊緊地攥在手裏,要不然剛從苗兒上摘下來,那被豆角嚴嚴包裹了一個季節的綠豆兒總是耐不住性子想要飛躍出來看看這個世界的。所以一邊摘,一邊攥緊,一邊還得趕快扔到袋子裏,要不然那綠豆就會崩落一地,每到那個時候母親就會心疼地俯下身去一邊拾撿着,一邊說:“種一苗綠豆不容易哩,你小心些,這樣浪費了多不好。”

所以,一到了秋天,母親的心都是急燥的,她總是害怕會有陰雨的天氣,會害怕有大風,也會害怕被別人偷了自己的莊稼,她不捨得辛辛苦苦忙活了一年的成果被破壞,被掠奪,她說:“吃到嘴裏的東西了,可得緊着點收回來了。”

莊稼人是靠天吃飯的,總是盼望着風調雨順,讓地裏的苗兒長得壯壯得,然後結出碩大碩大的果實,多希望有金燦燦的玉米,黃燦燦的穀穗,還有那沉甸甸的黍子,(黍子是北方的'一種主要農作物,一般用來碾成面做米糕吃)希望着老天爺能給一個豐滿的秋天,讓心,無聲地綻放着一朵一朵甜美的花兒。

記得有一年的秋天,連着下了幾天幾夜的雨,割倒的黍子就在地裏生生被泡了,最後發了酶,母親的心疼啊疼,可卻也是欲哭無淚。是啊,一到秋天,莊稼人是盼着天天晴好的,這樣就可以順順利利把那樣熟透了的莊稼收割回來,若是碰到大風大雨,一個個的心都會提到嗓子眼兒,他們會很擔心地裏那些已被果實壓彎了身姿的莊稼會經不得這些摧殘,那樣,一年的心血就會真真的白費。

父親是一個慢吞吞的性子,而母親則是一個恨不得一下子就把整個秋天擁在懷裏的女人,所以他們吵架最頻繁的時候也便是秋天了,等到糧食真正地收回到自己的倉庫裏了,架也真正地吵完了。

我記得每天早晨天不亮,母親就催着父親快快起來吧,而睡意朦朧的我那個時候總是就把被子往頭上一蒙,父親經不得母親再三地催促,或是指責,也只能是一邊抱怨着一邊穿着衣服,而後便聽得大門“咔嚓”開了,又關了,這是他們已經出發了,沒了人驚擾,我也便是又開始放大心寬地開始我的美夢了。

而當我一覺再醒,父親母親卻早是割倒了二畝黍子了,那個時候總是要放秋假的,因爲我們是農村的孩子,知道秋天是農忙時節,所以學校就爲我們開了特例,暑假放三十天,到了秋天就有二十天的秋假,這樣就可以幫着家裏做些事情了。

都說農民的孩子早當家,十幾歲的我真的就開始學會了做飯,隱約聽到父親和母親回來了,我便一骨碌爬了起來,被子也顧不得疊就忙着去找柴禾生火做飯,父親和母親回來歇一會兒,吃完飯他們還要繼續下地的,所以我不能耽擱,要不然是會被母親罵的。

偶爾,心血來潮,我便纏着母親也要和她們一起下地割黍子,因爲我也只能割黍子,黍子的頭兒輕,我小小的手掌還能攏得住,要是換作穀子,那沉甸甸的穀穗攏在手裏四五苗我就胳膊痠痛的不行了,只能一苗一苗去割,可那也是太麻煩了,所以割穀子我從來不參與,只是喜歡湊着熱鬧和他們一起割黍子。

母親是一把幹莊稼的好手,可能這一點是遺傳給了我的,每次割黍子的時候,或是有些好勝的慾望吧?我總是暗暗較着勁兒,我想超過母親,如果超過母親那我不得狂笑一番了?可母親的成績永遠是最優秀的,我頂多也只能是超過父親,然後聽母親對着父親說:“你看看你,你連你女兒都割不過。”然後父親笑笑,摸摸他短短而略顯了花白的鬍子說:“嗯,我老了,她還年輕,再說你女兒像你一樣能幹嘛。”我還在割着,我想趁母親說話的空兒再多趕趕工,說不準一不小心就超過了她,儘管這一直就成了一個沒能實現的願望。

我總是彎着腰一把一把將黍子攏在手裏,不停不停地割,父親和母親時不時提醒我一下注意被鐮刀割着了手,要慢慢來,不急,又不指望我收穫這個秋天。可我根本不把他們的提醒當回事,我在享受着鐮刀在我手中飛舞的感覺。

聽着耳邊不停響着“嚓,嚓”的聲音,再看看身後被我割倒的一片一片的黍子,總有一種說不出的自豪,我感覺小小的我在秋天裏也被招展成了一道美麗的風景,我站在秋風裏一直眺望着,眺望着那些豐收的喜悅,還有那些孩子大人美麗的容顏,那是何樣的一種美麗呢?像詩一樣?還是像畫一樣?哦,不是,全都不是,那種美,極其樸素,極其自然。

通常,父親是要把黍子,穀子割完了,然後拉到門口的打穀場上,碾下,裝袋,放到倉庫裏,纔開始放心地去掰那些金黃金黃的玉米。因爲這兩樣東西最怕風吹,吹落一地的果實,最怕雨落,一落不晴,果實就會發了酶,甚至生了芽兒,那是最殘忍的事情,而等這兩件事情做完了,這一個秋天最繁重最愁人的活幹也就做完了,餘下的可以說是收尾工作了。

而我也是最喜父親碾黍子的,我盼着那白生生的黍子被堆起一座座的小山,然後我撒了歡兒地躺了上去,或是用手抓起一把在秋風裏揚起,像是整個心都在秋的世界裏飛揚着,張狂着,自在着,那份簡單而純真的快樂就在那顆顆黍子裏變得美不勝收起來;或是,躺在還沒有開始碾的黍苗兒上,黍苗兒足有一米左右高?

它們被父親一層層鋪展開來,在打穀場上圍成一個圓狀,這樣車子,也就是村子裏常用的那種四輪車,四個軲轆碾起來比較給力些,車子在上面就一圈圈地走過來走過去,直至把黍子的顆粒全部擠壓了下來。我總是喜歡在車子還沒有走動的時候躺在上面,曬着秋天曖曖而清爽的陽光,眯着眼,把一根黍苗兒含在嘴裏,有事沒事地咀嚼着那東西,忽然被父親一聲叫喊,車子要開始碾了,我便急急爬了起來,身上頭髮上全是沾滿了黍苗兒,然後笑着跑開了。

真的,整個秋天,雖然時不時聽到父母的吵鬧,卻總是又很容易被那份豐收的喜悅沖淡。

等到掰玉米,刨土豆的時候心也沒了之前的急燥了,母親也不再會半夜三更就催着父親起來了,但依然,還是恨不得快點全收回到自己家裏。我,自然也是又算做了一個勞力,母親說:“不怕慢,只怕站。”就這樣,我成了那個比站強一點的人了,天天跟着他們出地去掰玉米。

有的玉米個頭兒大,我這雙小手是根本拗不過人家的,所以很多時候還得叫遠遠走在我前頭的父親或是母親來幫忙,要不惹急了我就給它掰成兩半,反正我是想要急着追上前面的人,我不喜歡遠遠落在父母的後面,要不然他們閒聊什麼我也聽不到,一個人呆在後面多寂寞。

最愁人的是掰完玉米,手都會變得粗糙不堪,或是因爲要一層層剝開玉米的皮兒,所以到後來指甲眼兒都會很疼很疼,不過,看着那滿眼的金黃,心裏那點小小的酸澀根本算不上什麼。當那些黃燦燦的玉米被我們裝到驢驢車上的時候,母親總是讓我坐在玉米上,雖然玉米是硬了些,可是,坐在它的上面,我感覺我就成了這個秋天最幸福的孩子,我也會感覺我的心踏實無比着。

遠離了鄉村,似乎忘記了許多關於季節的種種,因爲葉子還沒有落,因爲眼裏還是一片殘綠,所以,我的心還在夏天裏徘徊着,依然,沒有深刻地感覺到秋的來臨界,可是父親卻早已揮舞着鐮刀在收穫他的秋天了。

於是,我開始一遍遍回想着那些舊年的歲月,還有那舊年歲月上一道道的故事,心上的秋啊,你是我一生無法忘記的鄉愁,心上的秋啊,該讓我用什麼樣的語言去描述你?又該讓我如何能不去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