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闊的河牀，在山谷間
蜿蜒曲折地延伸
瘦得僅剩下窄窄的，一步就能跨越
的渾濁小溪
千百年來，沒人知道她真實的名字
只是記得，小時候
大人們告訴我，她叫清水河
那時，我還在想
她之所以叫清水河，是不是因爲流淌的水很清、很亮？
是的，我與小夥伴是要牽着手
拄着木棍才能淌過去的，寬寬的
她，怎麼了
現在，窄窄的，黑黑的
沒有了原來的清澈，沒有了跳躍的魚兒
旁邊山嶺上
孤零零的那顆歪脖子樹，爲什麼彎下了你本來挺拔的腰桿？
你，看到了什麼？
抑或你經歷了什麼？
是爲河牀、嶺坡上的挖掘機默哀？
是被叮噹作響，打炮眼的鋼釺鑽得心痛？
還是爲漫山遍野扇形的梯田撕心？
你記得
侵略者的大炮曾轟炸過這片土地
強盜的鐵騎曾肆無忌憚地踐踏過，嶺谷茂密的草地
雖然她傷痕累累，滿目彈孔
流淌過忠烈的鮮血，染紅了這條大河
踏着血跡走下去的你
仍然是生命力極強的，哺育着這裏耕種的農民
爲什麼
高高的煙囪，將你的同伴壓得不能呼吸
爲什麼
雨，再也不是甘甜的滋味
打在你的身上，像火一樣的燒灼
你看到
隨風飄落的白色的、黑色的東西，堆滿了你的腳下
你看着
青草慢慢枯萎
嶺坡被劃出一道道傷疤，再也不能癒合
水，越來越少
越來越黑
你門前的這條生命之河
越來越窄，越來越有氣無力地蠕動着
於是
你彎下了幾百年挺拔的腰桿？
看着你的夥伴漸漸的離去
被飛天的亂石砸中你的腰部，長了個大大的樹瘤
連咳嗽一下的力氣都沒有
眼睜睜的，看着這條你陪伴了你一生的河流
你卻記不得了
她的名字？
曾幾何時，你看着
成羣的'羊兒在坡上自由自在的吃草
頑皮的孩童在青青的草叢中捉迷藏
爽朗的笑聲震得
成排的楊柳在河邊搖擺着
枝條，婀娜多姿
渴了，就在河中掬一捧清水
現在
你看着高聳入雲的煙囪
嘟嘟的冒着黑煙
燻烤着你的肺
看着黑中泛紅的溪水
無情地
浸泡着你的根脈
你的淚，流乾了
你的心，在滴血
流進小溪
欲沖淡刺鼻的氣味
你在嘆氣，再也回不去了
那一片綠色
那青青的河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