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洋澱詩羣詩歌

《夢話》

白洋澱詩羣詩歌

你睡着了你不知道

媽媽坐在身旁守候你的夢話

媽媽小時候也講夢話

但媽媽講夢話時身旁沒有媽媽

你在夢中呼喚我呼喚我

孩子你是要我和你一起到公園去

我守候你從滑梯一次次摔下

一次次摔下你一次次長高

如果有一天你夢中不再呼喚媽媽

而呼喚一個陌生的年輕的名字

那是媽媽的期待媽媽的期待

媽媽的期待是驚喜和憂傷

《母親》

在田野, 母親

你彎腰就是一幅名畫

粘滿麥秸的臉龐

疲勞而鮮亮

銀色夜晚的柔情

來自一座草房

我們家永遠蔥綠

來自母親的靈魂

永遠地開放

兒孫般的玉米和穀穗

一代代涌來

將你圍成一座村莊

在母親博大的清芬裏

我只有一粒綠豆的呼吸和願望

《紙上的'風景

在水乾涸的地方

留下赭紅、黛綠與枯紫

水在墨跡的空白處流動

一些花朵在紙上盛開

樹在色彩中綠意紛呈

根深深扎進虛無,枝幹

由於水的浸潤而發黑

這是秋天的樹林

在暮靄中昏晦暗淡

它把自己交給一隻淋漓揮灑的手

將風景罩上一層孤寂與迷離

可誰能砍下這林地的一角

是裁紙的刀還是畫家的筆

當樹木用傷口吻着刀斧

一些樹被磨成紙漿

而另一些樹已成爲灰燼

山林一片一片消失

動物在裸露中奔走

於是野獸變成野味

一位身披獸皮的畫家

用餐巾紙抹拭着嘴脣

再用羊毫與狼毫

描繪動物與山林的影子

紙上,仍留着樹木與草漿的氣味

有如山林的屍布

生命在死亡中製造虛假的生命

只留下亂真的線條、色彩與墨痕

哦大自然,面對天滅絕的族類

或許,我們只能在畫幅中

探究虛假的生物學......

《人類學》

水城威尼斯有許多陡峭的窄巷

世紀燻黑了石頭,往事寂寞了門窗

突然高處:一小盆殷紅的繡球姣美異常

快活地沐浴着,地中海橙汁似的陽光

佛羅倫薩的一處墓地,夾竹桃競放

墓誌銘談論着生活,讀起來蕩氣迴腸

而最叫做心動的,是在浮雕裝飾的石棺前

矗立着,一尊淑嫺的少女像

羅馬的一家旅館用素描畫點綴房間

羅馬的深夜格外幽遠和空曠

不禁想到凱撒胸前的匕首,野蠻的鬥獸場

但一陣嬰兒的啼哭,打斷了遐想

於是我相信人類起源於同一塊頭骨化石

我們都受制於同樣的基因同樣的血染

生的形態,善惡,虛妄,全部差不多

活的情趣,倫常和宿舍,似乎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