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係現代詩歌

遠 嫁

關係現代詩歌

雨水的美在於滴落

在於遇到風畫出優美的弧線

在於遇到屋檐作出短暫的停頓

和敲出大自然的和絃

也在於和大地的接觸,無論石頭的

草木的,泥土的,雨水都能夠

打溼它們,感染它們,並把

優美的韻律蔓延下去

這些都是小溪流的清澈和明亮

這些都是雨水被稱爲雨滴

最美的部分。她像一位美人

只因一點遐想,遠嫁給了秋霜

鄰 居

鄰居和我同姓,都帶着木偏旁

每到春天她們就過來看我

很激動,好像第一次來登門拜訪

我們交談的熱烈,彷彿生活

重疊着生活。到了秋天她們再來

因爲熟識,有點像不請自來

的意思,她們確實不是來拜訪我

而是來向我訴苦:“就算生活

讓她們褪盡了所有的色彩

她們還是保持着固有的稱呼

意思說,無論她們是橙子樹

橘子樹、柿子樹,蘋果樹

都懷揣着同樣的經綸

與我過一樣的生活,事實上是

我們因爲命運相似,一直都在相互

代替着對方失眠和醒來”

殘 信

燕子句子的起首字詞

水鴨、草木的嫩綠是句子的內容

雨水是標點符號,下得久

代表着有什麼東西被省略

雖然這是一封字跡潦草的來信

但掩藏不住種子發芽的心事

當我讀到曠野,莊稼決不是

一種擺設,當我讀到院子

橘子樹和橙子樹代表着兩個人

當我讀到屋檐和窗戶

我想到的是此刻自己的現狀和心情

雖然這封泛黃的信件是殘缺的

但我記得下一頁會讀到小徑

慣 性

一直習慣在寫螞蟻的時候

讓螞蟻鑽出洞穴,以弱小的身子

行走在大地,似乎我們已經習慣

看見卑微以小博大的風景

事實上,螞蟻大部分時間都幽居在

洞穴裏,爲人間騰出更多的生活空間

好讓人類做出更多的夢境

事實上,螞蟻迴歸洞穴比鑽出

更值得我們講述:“當一種空成爲

另外一種空的`寄託,或者希望

雲朵也可能會立地成佛”

茄 子

如果生活也是一場反季節

我願意是缺少水分的,內心空洞的

外表圓潤、光滑且帶着堅硬的

茄子,因爲只有少部分人

才能夠看懂你的品質和內心的柔軟

疼痛不是流淚就能夠詮釋的

而生活的滋味,也不是非得徹底改變

自身的形態,才能夠彰顯

我看見的是:“傷口挽留着色香味

她們相互證明,越美越殘忍”

春 天

那麼多人,肯定不全是本地的

可能來自湖南,也可能來自貴州

突破秩序是生存的一種法則

就連酉水河也必須通過拐彎,才能夠

讓貴州與重慶和湖南抱在一起

但對於春天來說,這只是一種解決

溫飽的辦法,想要更富裕和奔小康

還必須得借巴士盤旋着登高

借火車穿隧道遠遁,只有這樣

才能夠在巴山突然蹲下來的世界裏

觸摸到大海搖曳着的鹽

動 用

之前,我動用了所有的尖叫

比如種子的、嫩芽的、流水的

甚至是鳥雀的鳴叫,爲了讚美

我甚至動用了整個春天

後來,花朵開了,我動用了所有的怒放

比如火焰的、大海的,甚至是

洪澇、旋渦,或者災難

爲了愛,我動用了所有的規則

和秩序。現在,我習慣動用夜色

比如月光、星辰,甚至是閃爍的燈盞

香菸、烈酒,爲了平靜,或者

永恆的航行,我動用了

所有的痛和罪過

欠 下

對於故鄉,我只剩下兩個字

欠下,欠下八百里的快馬揚鞭

還不夠我的一次抵達

欠下萬里河山的沸騰,還不夠

我的一次心跳,我還可能

欠下風和日麗,但絕對不會

欠下月明星稀,我也可能欠下

愛,但絕對不會欠下流浪

和灰塵。是的,一波三折的水路

九曲十八彎的旱路,足夠

我欠下一條命。所以我只能夠

用今生爲後世準備,用天堂

爲地獄準備,以此證明

我從來都沒有停下來贖罪的心

讀 信

每一個字都歪歪斜斜

但她溫暖,有個性,特別像

我的母親。識字不多

但能夠把愛講述完整

有的像水田裏的蝌蚪,夢想

成爲青蛙,有的像坡地上的

小草,夢想成爲海

還有的像小樹,像莊稼

像晨露、雨水、雲朵和閃電

滾雷,它們是一個世界的

必要元素,初讀是母愛

讀透是春天。所以母親才把我

生出來,交給祖國,現在

她給我寫信,不是要告誡我

而是在施肥。

關 系

每次去她家,都像抵達大海

但我不是如魚得水

我和她之間

只是石頭和水的關係

有時候是旋渦、波浪、漣漪

但更多的是風平浪靜

第一次認識她的時候是因爲

她丈夫生病了

房子賣掉還不夠

還得交出自己的腎、血液

以及淚水,不過她拒絕交出肉體

和靈魂。當通過她認識到

社會的時候是因爲她突然被

車禍纏上,把完整的鄉村刪減

成殘缺的孤獨,圍繞孤獨

她的孩子棄學南下,成爲

縮寫版祖國的一部分

就是這樣的人,每次去看她

她都對我綻放微笑

就像珊瑚草長在我的淚水中

我多想伸出雙手扶住她

讓她像一棵樹一樣長起來

但我只是礁石,除了變質的

泥土,我連黑暗都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