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優美散文

身體裏的血像是被抽乾了一樣,沒有一點流動,我像根枯樹幹,沒有水分。臉白的嚇人,身子冰冷,卻沒有僵硬。心臟還在跳動,皮膚還有彈性。我慶幸自己還活着,至於自己在哪,卻茫然了。

迷失優美散文

我靠着牆站着,把全部重量都壓在牆上,雙腳發抖。四周一片黑暗,看不見一點東西,只有我的感知,還有思考,在這黑暗中充滿活力。神經開始緊張起來,四處亂摸,四處亂撞,像瘋子一樣。剛剛還是慘白無力,現在卻不知怎麼有這麼大的力量,來完成我這發瘋的一切。我的雙手不斷撲空,不斷把空氣壓在掌心。我開始大喊,像其他人在不熟系的環境中用語言試探。

“有人嗎?”現在我渴望能夠聽到回答,即使是一個“有”字。可是卻什麼也沒有,除了隔了很久才傳來的迴音,剩下的只是我急促的呼吸聲。我想,只有當自己一個人時,纔多麼需要別人的陪伴,即使是不說話,四目相對。我現在便是如此,我想起媽媽,想起老奶與老爹,想起那死去的大爺……努力讓回憶充斥腦海,把那些恐懼排擠出去,閉上眼睛。

腳底下的土地開始搖晃,一點點被撕開,隨之而來的是巨大的聲響。聲音越來越大,好像所有聚集的力量會在下一秒鐘全部爆發出來。我聞到了楊樹的氣味,草莓的氣味,老爹酒杯中的酒味。裂縫越來越大,光芒越發刺眼,我下意識的矇住眼睛。人們嘰喳的講話聲,狗的叫聲,孩子的哭啼聲。全部都從我的右耳鑽進去,左耳又冒出來,盤旋在頭頂。出於好奇心,我在兩個手指之間開出一條細縫。

我卻什麼也看不到,只是亮光,全部的亮光,和剛纔的.黑暗一樣。心稍稍放鬆下來,畢竟光的地方,眼睛可以使用,它可以把外切的一切消息傳到我的大腦,再流淌迴心裏。我蹭的一下,把矇住眼睛的手放下。人的講話聲,狗的叫聲,孩子的哭啼聲,就在這一瞬間全都消失不見。所有的味道也全都飄散在空中,匯聚一團,無法區分。

眼前一座座房子,還有屋後的菜園……全部都清晰地立在我的眼前。這樣的環境我感到熟悉而又陌生,似乎是曾經的一位老友,有種莫名的熟悉感。我和剛纔那樣,小心地試探着問道:“有人嗎?”等了好久都沒有回答,也沒有迴音。四周安靜的像是死了人,聲帶在震動,可我卻聽不到一點聲音。聲音從我嘴裏發出,在空氣中化成一個個彩色氣泡,飄在空中,與氣味混在一起,變成彩虹。

楊樹在泥土地上長得旺盛,樹幹直往天上伸,樹蔭落在地上成了一大片一大片的陰影。雙腳開始往前行走,腳底像是踩着棉花,隨時都有墜落的可能。我從一座座房子面前經過,一座座房子向我身後走去。

我駐足在兩座房子的中間,這兩房子挨在一起,中間用一堵牆擋着,大門緊閉。門前的兩棵楊樹之間繫着一個鞦韆,上面趴着一隻蝸牛。說是蝸牛並不準確,應該是蝸牛殼,和着一點泥土,粘在上面。右邊這座房子銀白色的大門,貼着過年時的春聯,被膠沾着的地方依然牢固地附在上面,其餘的則都撕去。大門上一小塊一小塊的紅,被陽光眏在我的眼睛上。

眼睛開始疼痛,接着是頭,開始眩暈。我抱着頭,蹲在地上,眼淚順着臉蛋滑落下來。滴在地上的淚水,像是硫酸一樣,在地上腐蝕一個個小洞,可以插進一根手指頭。頭暈慢慢緩解,眼前出現一些細碎的畫面,一閃而過,讓人來不及看清楚。各種聲音的嘈雜繼續發出,從緊閉的大門裏面發出。衣袖擦了擦臉上的淚,揉了揉哭的發紅的眼睛,從新睜開。突然發現,這是我八年前的家。

跌跌撞撞地站起來,左腳已經開始發麻。用力在地上跺了跺,腳下長出了幾棵小草,還有一朵花。震起的塵土,飛向空中,變成氣泡。在空中的氣泡開始炸裂,一個接着一個,落下來的水,變成一句句稚嫩的笑聲。

我雙手用力推着門,門上沒有鎖,卻怎麼也打不開。我順着兩扇門中間的縫隙朝裏張望。裏面的院子上種滿了蔬菜,邊上還擺着叫不出名字的花,靠近門的位置有一棵梨樹,結滿了青色的小梨。好像剛剛還有人這些植物上澆水,只不過被我不打招呼的入侵,全都躲在屋裏不敢出來。

就在這時,在我旁邊的小花園突然冒出了十幾棵粉豆花,鞦韆上上的蝸牛也爬動起來,往樹幹的方向去。地上蹲着兩個小女孩,一大一小,嘰嘰喳喳數着剛從粉豆花上摘下來的種子。小一點的不停叫着,美溪姐姐。我不再朝門裏張望,邁開步子,朝他們走去。伸手想要叫着那大一點的女孩,可她們就像懸浮在空氣中一樣,怎麼也抓不到。在她們的前面站着一個男人,嘴裏抽着煙。這人我認識,他是我兩年前死去的大爺。我像是在海上的遇難者遇到了一艘遊艇,我向他跑去,想要弄清這一切的一切。

我上去抱住他,嘴裏不停地叫着大爺,大爺。他卻一動不動,我便不停地搖晃着他。可他依然是站着抽菸,嘴裏的菸圈不停往外冒。

淚水又開始往外涌,這次我奔跑了起來,想要趕緊離開。不知是跑了多久,感覺已經離開這可怕的村莊。面前出現了一座小房子,黃色的外表。我好奇奔跑時怎麼沒看見。我覺得這房子裏也一定藏滿了祕密,腳不聽我的使喚往裏走。這是一間商店,物品擺放的整齊。屋子中間的桌子上還擺着炒菜,兩碗米飯。只有一碗米飯的邊上放着一個小酒杯,裏面盛滿了透明的液體。我端起酒杯,一下子全都灌進胃裏。眼前出現了一幅畫面,一位滿頭白髮的老人用筷子蘸着酒朝小女孩的嘴裏送。我認得這位老人,也認得這個小女孩。老人是我的老爹,老女孩是我。酒在胃裏開始反應,一股熱流衝了上來,所有的事情都被記起,可是我忘了,我有好久沒喝過酒。

頭腦變得清醒,把一切全都灌回了腦子裏。我向外跑去,想要跑回我的家。閉着眼睛,頭髮全都吹了起來,路好像沒有了盡頭。睜開眼睛,卻看見了剛剛的村莊,從屋頂開始被黑色腐蝕,粉碎。然後我又從新回到了黑暗中,耳邊卻響着機器的轟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