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讀詩經《子衿》散文

冬日的夜晚,雪落得安安靜靜,彷彿怕驚擾了夢中的人們。掩上窗,便是另一個世界了,屋內燈光淡雅柔和,讓人生出安寧的感覺,我便因了這久違的安寧披衣而坐,沒來由地就想看看《詩經》,並非附庸風雅,因清漲潮《幽夢影》有言“讀經宜冬,其神專也”,讀的是《鄭風.子衿》篇。

夜讀詩經《子衿》散文

《子衿》是一首女子的戀歌,歌者熱戀着一個青年,他們相約在城闕見面。但久等不至,女子望眼欲穿,焦急得來回走動,埋怨情人不來赴約,更怪他不捎信來,唱出“一日不見,如三月兮”的無限情思。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短短十七個字卻給我字短情長之感,那女子因思念之人久候不至而發出的似對情人的詰問,讓一個勇敢追逐平等自由愛情的大膽熱烈的女性形象躍然於紙上,此女讓我肅然起敬。她的愛情不遵循所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亦不遵循三從四德的封建教條,她的愛情是自由的甚至是平等的。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縱然我沒去找你,你怎麼不來和我想見,俗語云“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子衿》裏的女主人公具有明顯的新時代女性的思想意識,她不甘於被動。她不是苦守寒窯十八載等待丈夫歸來的王寶釧,她等的人沒有來,她會發出“縱我不往,子寧不來!”的感慨,而王寶釧不知薛平貴歸與不歸,因何不歸,她只是鐵了心地要等,而最終等來的結果是做了西涼駙馬的她的丈夫,她也在與西涼公主共侍一夫十八天後就永遠地離開了人世。她苦等苦熬十八個春秋換來了什麼,一個貞節牌坊,一個皇后名號,可是這些對於長眠地下的她又有何意義。我初始也同世人般同情王寶釧,唾棄薛平貴,可是後來我想通了,王寶釧的悲劇命運不是別人造成的,而是由她自己一手釀成的。她的不幸怨不得旁人,別人給或不給,她都應該努力過得幸福,她應該把希望放在自己身上,而不應該奢求別人的給與。

如王寶釧般爲情所困最終被情所傷抑鬱而亡的古代女子不勝枚舉,但我讀《詩經》,發現古代女子不盡如此。無論是《衛風.氓》中遭負心漢遺棄的癡情女子,還是《鄭風.子衿》中處於熱戀期的女子,她們都有一個共同點有自我。同樣是喜歡,《衛風.氓》中女子在被曾海誓山盟的男子拋棄後,果斷地發出了“于嗟女兮,無與士耽。女也不爽,士貳其行。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的具有警示後代女性的極富哲理的振聾發聵的感嘆。《鄭風.子衿》裏女主人公也兩次發出“縱我…”“子寧…”的'詰問來表達她內心關於愛情中理應方平等的思想,《詩經》中如她們般的女子可敬可佩。

每讀《詩經》,我總會對這些上古時期的女子肅然起敬,她們的血管裏已然流淌着自由和平等及獨立的血液,因此讓我對後世即封建社會那些被禁錮在君權、父權、夫權的桎梏下的女子總是懷有複雜情感。一方面是深切的同情,另一方面卻有類似魯迅對阿Q的“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之感。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一句“一日不見,如三月兮”曾撥動了多少戀愛中男男女女的心絃,還化出一句“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後來更是成爲千古餘韻。

詩歌不分家,《子衿》讀罷,我又看了古風視頻,唯美得讓人不捨移眼。窗外,雪依然落得紛紛揚揚,而屋內的我睡得很香很香,還做了夢,夢裏自己回到了那上古時代,化成了《子衿》裏的女主人公,一個人神思急切在城樓下憂愁而甜蜜地踱來踱去,踱來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