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的呼喚散文

一條南北走向、筆直寬闊、綠化到位的柏油大道。

無聲的呼喚散文

西邊已經高樓林立,車流人涌,一派鬧市景象。東邊還在建設之中。有的土建已完,忙着裝修;有的高架吊車直插雲端,樓房正在拔地而起;有的則剛開始挖地基,夯地的重氣錘,不緊不慢有節奏地發出沉悶的吼聲,似乎一點也不着急。中間還有約五百來米的地段空閒着。空曠的地面上,是殘敗的果林、亂種的莊稼和破爛的簡易房。城建部門可能覺得這樣有損城市的形象,就在那裏豎起了一行高大統一的標語牌。你別說,就這麼簡單地一裝飾,便成了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標語牌上沒有一條商業廣告。大幅照片配着利國利民的宣傳文字。照片多是這個城市的標誌建築和旅遊勝地。一路走過,便對此地的人文歷史,有了個初步的領略。其中有一幅照片,既非標誌性建築,又與旅遊景點沾不上邊。然而,它卻一直牢牢地吸引着我的目光,讓我遐想不斷。

照片是一幅收割小麥的場景。地塊平坦,但不方正。旁邊一條小溪緩緩流過。周圍則是高低起伏綿延不斷的丘陵。地中間有一棵灌木果樹。樹身不高,樹冠卻很大。綠綠蔥蔥的樹葉嚴嚴實實地遮出了一大片陰涼。樹下放着一個瓦罐,兩個粗瓷碗。還有一個小筐,估計那裏面放的是晉南流行的主食——饃饃。麥壠是沿着地邊展開的,彎彎曲曲。收割已進行到尾聲。麥個子一行一行地排列着。從麥個子的密度看,絕對是個好年成。還剩那麼一小片未割完。一男一女正在那裏彎着腰忙乎着。他們用的是鐮刀,是從兩頭往中間割。男的是個背面,理應看不清面孔。只見一身白衣裳,褲腰間別着一條擦汗的手巾。女的雖是迎面,但一頂草帽和粗壯的麥稈,全把臉給遮住了。只能隱約地看出是穿着一件淺色的長袖花襯衫。

一次,我與小外孫一塊行走。再次駐足觀看時,小外孫天真地說,大人也玩捉迷藏,真有意思!咱們也來玩吧!我嘴上應付地笑着,心裏卻在捉摸,這是什麼年代的照片呢?首先可以排除互助組、合作社與人民公社的時期。那時是集體勞動,地裏不會只有這麼兩個人。也不像剛解放初期,那時老百姓剛安穩下來,生活貧困,衣衫破舊,不可能有照片上這樣的整潔和安詳。再說那時也沒有彩色照片呀!

那麼這幅照片就只能是80年以後的。那時剛實行聯產承包制,農民的生產熱情空前高漲,再加上風調雨順,小麥豐產豐收是肯定無疑的。這時候的農民,有了自由,更有了希望。能在自己的土地上,收穫自己的.勞動果實,應該是件非常愜意的事情。從定格的照片上,雖然看不見他們的歡聲笑語,但能想象到他們的內心喜悅。

那個年月,我還在部隊。有一年探家正趕上夏收的尾巴。親眼看見鄉親們把小麥揚淨曬乾,踊躍交送公糧的情景。一位老輩對年輕人說,政策放開啦,咱們可要爭氣呀,絕不能糊弄公家,別讓政策再變回去,那就糟了!

農民就是這樣的憨厚淳樸、容易知足和感恩回報。尤其是遠離城市的農民,這種特性尤其明顯。至今仍然保持和延續着。只有當過農民的人,才真正懂得農民的心思。同時能理解到其中的艱辛。

對這幅照片上收割小麥的情景,一般沒有割過小麥的人,會覺得這是件很好玩很溫馨的事情。多半隻想象到豐收的喜悅和歡快。拍這幅照片的人,當時的立意,恐怕也只是撲捉到了這樣的亮點。至於像我小外孫那樣,長期生活在城市的孩子,壓根就弄不清收割小麥是怎麼回事,便只能認爲這是捉迷藏鬧着玩呢!

沒有當過農民的人,誰能體會得到腰疼腿痠、口乾舌燥、麥芒刺人和疲勞不堪的那種滋味?到八十年代初,解放已經三十多年了,但收割小麥還是靠人力用鐮刀的一貫制。這種超負荷繁重的體力勞動,只有農民纔會去默默地承受。他們向誰去要八小時工作制,向誰去要節假日星期天,向誰去要加班工資。他們一點牴觸情緒都沒有。只有認命!似乎起早貪黑、脊背朝天、面對黃土,就應該是他們生來的本份。農民就是在苦中找樂。有了自由,艱辛便少了許多苦澀。如果老天長眼,助上一把,農民的艱辛纔會換來較好的收成。這時候,纔可能去享受那麼一點點僥倖獲勝後的喜悅。我覺得,這纔是這幅照片的真正內涵。拍照片的人,當年是絕不可能意識到這些的。可隨着時代的變遷,相隔幾十年以後,我看出來了。真應該感謝時代的進步,社會的發展。你看,他們正忙着勞作,既沒有閒工夫去歡聲笑語,似乎也沒有太大的喜悅需要去張揚抒發

我似乎從照片中還看出了些許無奈。不,應該是無聲的呼喚:我們也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公民,我們要求改變命運!要縮短與城市的差距,要過城裏人一樣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