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聚野芷湖散文

屈子行吟東湖時,不知是否留意過放牛山南面的野芷湖?那“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的悠遠吟唱,彷彿就出自那裏。

相聚野芷湖散文

野芷湖原是武昌城外的一處水泊,沒幾年就由城郊走向了市區。城建的快速擴張,使得湖之“野趣”淡去了許多。好在那波平浪靜、一望無垠的水面,那綠蔭掩映、如梳如捋的岸柳,還是能讓人領略到“旭日銜青嶂,晴雲洗綠潭”般的自然美景。

我以爲,江城武漢倒不如水城武漢來得貼切,自古九省通衢、千湖之鄉的美譽,蓋出於水。常言有容乃大,而武漢之“容”、之“大”是斷斷離不開水的。且不說分割武昌、漢口、漢陽三鎮的長江漢水,單是錯落於城市之間的衆多湖泊,就讓人感嘆。若依數倍於杭州西湖的武昌東湖一路數來,大致有嚴西湖、湯遜湖、黃家湖、南湖、寧湖、長湖;漢陽的古郎官湖、蓮花湖、墨水湖、月湖;漢口的後湖,以及消失了的曾經約40萬畝水面的東西湖,還有那些名不見記載的中小湖泊。野芷湖大概屬於衆湖之末吧!

既如此,野芷湖何以讓斯人情有獨鍾?是不是因爲那裏有在夏季裏開着白色小花的叫做白芷的香草呢,還是那裏有蒹葭蒼蒼、白霧茫茫的沙洲夢澤。白芷可是一種極詩意與讓人憐惜的草本植物,而野芷湖正是那細小的精魂自由搖曳的家園。那長滿蘆葦的水畔,也是極易讓人繾綣傷懷的,譬如“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其實,我與野芷湖之緣,來自於妻子晏宏。野芷湖位於聲名赫赫的華中農大與湖北生物科技職業學院之間,若從空中鳥瞰,就如同一片葉子託着的花瓣兒,有着天然的嫵媚。其實,以華農的規模及蔥蘢,早已將“花瓣兒”撇在了校園之外,使得那如畫的水鄉景緻更親近於另一所學校。這種感覺得益於水的映襯,遠遠望去,坐落在野芷湖畔的生物科技學院,宛在水中央,盡現海市蜃樓的美奐與優雅。

這是一所跟着特定時代一起長大的學校,一批批莘莘學子從那裏走出,妻正是其中一個。在她的心目中,野芷湖就是母校的代名詞。

那天,陪同我們的還有妻的兩位同窗好友張崇秀和戴紅薇,以及她們的先生鄒葉茂與周遠才。三個剛剛步入中年的女人,走到了一起,自然有說不完的往事。尤其那份對母校的眷戀之情,流露得極其酣暢。她們說着、笑着,指指點點,在校園的宿舍、食堂、教學樓、圖書館、體育場,以及湖邊小路,尋找着當年的痕跡,一任那業已遠去的記憶變得肆無忌憚……

妻告訴我,她們班五十多名學生,女生只有五個,是絕對的“稀爲貴”,曾被譽爲“五朵金花”。當然,金花裏頭,最引人注目的是張崇秀,她誠如其名,秀美聰慧、乖巧活潑。其次是紅薇,身材姣好,衣着時尚,被譽爲“摩登女郎”。“稀爲貴”們曾經十分地受寵,是學校或班級舞會上的主角,一直爲異性們關注的焦點。有時候,過分的“關注”演變成了惡作劇。比如,有一次,幾位女生共同出了一期黑板報,落款爲“女同胞”。當天晚上就被一名男生做了手腳,悄悄地改“同”爲“膿”,變成了“女膿胞”。結果第二天男同學們好一陣調侃不說,最後還升級爲學校的“經典”笑料。

那個時間段,正是上世紀80年代中期,當以鄒葉茂與周遠才爲代表的一批青年才俊走上講臺的時候,面對的學生正是張崇秀她們那一屆。校園文化的活躍,使得瓊瑤的'作品十分流行,後來成爲“師生戀”代名詞的《窗外》式的愛情故事,也得到了精彩的演繹。說來也巧,故事的主角正是鄒葉茂、張崇秀和周遠才、戴紅薇幾位。

愛情故事總是既迷離曲折、又溫婉美妙的,自然不是三言兩語的事。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有情人皆已成眷屬。寫到這裏,我倒暗自慶幸。因爲我認識妻的時候,她還在彈着吉他,唱那首名爲《多年以前》的經典老歌。想想當時倘若再出現個“張葉茂”或“李遠才”什麼的,那“五朵金花”裏頭可就沒我什麼戲了。

我是通過妻認識的張崇秀,也因爲張崇秀才認識了鄒葉茂先生。這是許多年後的事,初識葉茂,甚爲驚訝。他的儀表、氣質、談吐,以及溫文爾雅的書卷氣,讓我想起了三四十年代的中國文人:誠懇、率直,又不乏傲骨。我們一見如故,相惜之情油然而生。認識周遠才先生的途徑亦大致相同,不作贅述。也許,這就是緣!

而此刻,好友們相聚在野芷湖畔,回味着學生時代的青澀經歷與浪漫往事。妻很感動,因爲許久的心願得以實現,不僅與老同學相聚於母校,還在這之前看望了多年未見的慈母一樣的班主任張玉慧老師。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的,人生也是如此。因爲我們已在不知不覺中步入了“人到中年”的時間隧道。曾經的書生意氣,曾經的理想抱負,在野芷湖一隅,化作了成陣的柳煙與朦朧的霧靄。大家說着說着,話題的中心自然就轉到了兒女身上,這大概就是人生的規律吧!

相對來說,我們同鄒葉茂、張崇秀夫婦接觸要更多一些,也就有更深一層的瞭解。這是一對至誠伉儷,在人生的苦旅中,相濡以沫,使得極平常日子過得有滋有味。你很難相信,張崇秀二十多歲纔開始學古箏的,現在居然彈奏出天籟般的動人旋律,還做了古箏的兼職老師。夫婦倆對待朋友也是萬分地重情重義,只愁不能掏出心來。即使是在兒子鄒巍的教育上,也是呵護與鼓勵多於苛求,使孩子的潛力得到淋漓盡致地發掘。

就在我們談論孩子的時候,正在讀大學的鄒巍和他的嬸嬸也到了野芷湖。從那一刻起,兒子的一舉一動便盡在張崇秀的眼裏,這在午餐時得到了印證。當鄒巍禮貌地爲叔叔阿姨們敬酒,以恰到好處的舉止、極有文采的詞令,贏得了大家的讚許的時候,她那掩飾不住的喜悅與幸福,便從她的心底沁出來,在眉宇間瀰漫、放大,似乎在說,不管是誰,就算拿整個兒世界也甭想換走我的兒子!

當年那個活力四射、浪漫快樂的陽光女孩,此刻寫在臉上的只有母愛。我忽然想起了女兒,目光不由自主地轉向了詩情畫意的野芷湖,倏然,幾隻白鷺掠水而過,向着雲間飛去,爲澹澹的湖面留下了幾縷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