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五月，窗外的薔薇花綻開，小開心坐在桌前讀一首海的詩歌。忽然他給我講起，去年到青島，看到美麗的大海，交了許多的好朋友。他仰起臉來看我，笑着說：“媽媽，你說過五月要去看海。”
翻開去年的照片，看到藍天白雲，大海沙灘，還有流動的晚霞，家人幸福的笑臉，彷彿一切就在眼前。想起，去年五月走在青島街頭，滿樹的槐花綻放清香，紫藤花精靈般的召喚，梧桐花怒放的身影。想起去年此刻，小開心最愛說的話：“大人的感覺和小孩子是不一樣的。”這些細碎的往事，如同內心涌起的浪花，細柔清澈。不由輕嘆，時光飛逝，又是一年。
家人相聚或是一起去遊玩，總會留下溫暖的故事。“我陪你成長，你陪我老去。”感謝你，讓我在有限的時光裏擁有你，因爲你而生命燦爛。有一張照片：小開心仰起臉來看花，專注又安靜，讓我的心底涌起一首詩。每當小開心與爸爸爭論的時候，我偷偷地笑：一樣的表情，一樣的不可愛，一樣像長不大的孩子。
二
這幾個月來稍許忙碌，工作家庭總有着做不完的事情。瑣碎的生活把身心填滿，沒有空閒去想藍天白雲。可是往事如夢，這一張張照片，是裝幀入夢的圖畫，塗滿了幸福的顏色，變成令人珍惜的生命花朵。回首往事，隔着時光，也會流連忘返。坐在沙灘上眺望大海，是內心的渴望，也是身心的嚮往。瘦了的時光，豐盈的愛的故事，對大海的思念也在不斷涌出。
人生需要一次任性的出走。如果不是“說走就走”，如果不是任性地安排了兩天外出的時間，打破按部就班的生活，就不可能增添這許多的小插曲和小幸福。
“週末去看海！”脫口而出的主意，立即獲得了開心爸爸和小開心的歡呼。於是我們預訂了週五下午五點的高鐵，週末的酒店，準備去青島。
三
週五是開心學校的合唱節，上午合唱，下午課外活動。班主任在外學習沒回來，只在週四佈置了幾項作業，還有一個數學創新作業，尚未佈置。於是小開心週四晚先把佈置的作業寫完了。我們決定，攜帶A4紙張、文具袋、水彩筆外出。
開心三點半下課。我們吃了點東西，急忙趕往火車站。開心爸爸這幾天出差，我們約好今晚在青島火車站匯合。
路上，收到了老師創新作業的內容，上面有要求和例圖。坐在火車上，我和開心聊起了作業的內容，這是一個手抄報形式的作業，有文字有圖畫，展示孩子們豐富的內心世界。交談中，我發現開心腦子裏有成形的想法，他訂好主題又把內容分成幾部分，然後逐一給我分析。最後把裝飾畫面的細節也給我講了一遍。我側着腦袋，一直在觀察他。這一次，他主動給我提到了“主題”“部分”“插圖”……
接着，他打開自己喜歡的音樂，翻開出發前選帶的書，拿出彩紙，開始做紙兔、紙船。當我伸手想幫助他時，他說：“媽媽，每個人都有自己喜歡的東西，你去聽你喜歡的音樂吧……”
窗外，天色已暗，我在車窗上能夠看到他的頭像，我在觀察他。他現在不再和我爭論“大人和小孩的感覺不一樣”，而是用一種坦然的姿態告訴我，“這是我休息的方式，非常舒服。”
四
我們到了青島，開心爸爸早已站在車站等我們。小開心一看到爸爸，歡喜地撲進爸爸的懷裏。
冷風襲人，風中帶了潮溼的味道，這邊的溫度比濟南低了近十度。天已經黑了，些許冷，可是心情愉悅，格外地激動。雖然訂的酒店在海邊，離火車站也非常地近。可我和小開心卻只想撲向大海，去看海，我們揹着行囊直接去了海邊。
在海邊，我們品嚐了思念已久的皮皮蝦，燒烤，嚐了許多海鮮、小吃。開心裹上防寒服，哼着歌，和爸爸玩笑。忽然，開心給我們講起了最近學的課文。課文講述了一個喜歡汽車玩具的孩子，因爲體諒家中困難，不讓媽媽買，也不要別人送他汽車玩具。他是一個懂事的孩子，他知道爸爸媽媽的難處，更知道去愛爸爸媽媽。講到這裏，小開心對我們說：“謝謝你們！爸爸媽媽，我特別幸福，也特別快樂。”這一刻，我的內心溫暖，也正是這一刻，我看到開心爸爸的眼睛裏閃過晶瑩。
吃罷東西，我們三人坐在海邊的長椅上。因爲寒冷，我們擠在了一起。我們只是想感受一下，夜色裏的大海，感受一下海風的吹拂，傾聽一下大海的聲音。
開心和爸爸擁抱在一起，我看到他們親暱的神情，內心溫柔。自從父親走後，我特別珍惜家人相聚的時光，它們是鑲嵌生命中最真實的圖畫。與開心相對的時光，總會讓我想起我的童年，我的父母。想起爸爸媽媽帶我去爬山，去遊玩。時光是一場相聚，更是一場漸行漸遠的分離。有些故事是生命裏的曲徑通幽，是時光中的半窗明月，是時光隧道中的小橋流水。相對溫柔，相伴簡單，陪伴孩子成長，陪伴家人老去。昨日的故事，今日的繼續，風吹回暖，幽香回遞。
五
一進酒店，小開心便鋪開了作業。兩張寫字，數學創新作業，他先列好了順序。
從一年級起，學校每個月都會有創新作業。有時是爲了激發孩子的學習興趣，也有時是讓他們查找一些課外的知識，進行綜合地學習。通常先訂好一個題目，然後以版報的形式完成。起初，開心很難獨立完成，也沒有想法。做這樣的'作業，大人孩子都很費精力。現在開心二年級了，喜歡讀書，更喜歡一些新奇的探索，他開始有自己的思維方式。我發現，有時候我的建議，跟不上他的思想。因爲他現在會按照我曾教過他的方式，思考主題是什麼，內容是什麼，分幾大部分，每一部分又需要什麼樣的裝飾圖案。
我坐在一旁，陪他習字，偶爾會看一下他的書本，提些意見。開心爸爸累了，躺在牀上已經睡着了。我知道，臭小子也累了，他在堅持。柔和的燈光映在他的臉上，低眉時臉上會有黃黃的光暈。我靜靜地坐在他的身邊，看着他。回頭看到鏡中自己疲憊的臉龐，細紋入頰，人漸老去，我伴你成長，你陪我老去，這樣的時光是平常生活，也是最溫馨的快樂。
拍了張開心學習的照片發給母親，母親回道：“小外孫真棒！”我能想象到母親面上的疼愛。不由想起，當初我上學，母親坐在我的身旁縫衣，父親幫我講解。那樣的場景，是一代代最平常的幸福。看着兒子，眼睛不覺溼潤起來。
六
第二天清晨，我醒得很早。開心和爸爸仍橫七豎八地睡着。我拉開落地窗的布簾，眺望遠處的大海。陽光充足，灑在平臺上。我張開雙臂，深深呼吸。隨手拿起一本書，倚在沙發椅上，感受迎面的海風。已經有很久，我沒有了個人休憩的時光，連最愛的詩詞也不能靜心去讀。時間全部給了工作，家庭。
風輕輕地吹，微有些冷。我裹緊了衣衫，把頭靠在靠背上，傾聽兩個“男人”輕微的呼吸。一些味道是熟悉的，一些感覺是平常的，我只是靜靜看着，內心幸福。
不遠處是海，早起的人們在踏浪。那一框落地窗，彷彿是一個大大的畫框，美麗的景色就封在那裏。我好像是在欣賞一幅流動的畫面，有陽光，有沙灘，有來來往往的人們。空氣裏是鹹溼的味道，我是看風景的人，安靜地閱讀着框中的景色。
忽然想起一位母親對我講自己在海邊的故事：
“早已不是憧憬的年齡，可是去年在海邊，看到拍婚紗的人，不由地租了他們的婚紗，簡單地畫了妝，在海邊拍起了照片。”她笑着對我說。
有多少人在看他們，以爲他們這個年齡帶着十幾歲女兒，自導自演像是傻瓜。可是，他們感覺幸福，感受着快樂。
照片裏他們沒有精緻的妝容，卻特別的美麗。中年女人，仍會有小女生般的浪漫和熱烈。我相信，浪漫絕不屬於青春，而真正的浪漫不是想象，哪怕只是回眸一笑，輕輕擁抱，輕喚一聲“親愛的”，便柔軟了所有堅硬的棱角，內心也會柔軟起來。
美麗的清晨，陽光透過窗子，灑在陽臺上。屋內是一幅心愛的圖畫，屋外是一幅動人的風景，而我一人沉浸畫中，深深陶醉。
七
進入湛山寺，才發現今天是浴佛節。許多善男信女都在此上香求平安。
天氣很好，人很多，非常擁擠。我們買了門票，隨着人流進門。湛山寺裏，草木蔥翠，廟宇威嚴。它依山而建，香火很旺盛。禪院鐘聲，鳥兒鳴叫，耳邊陣陣梵音，清雅祥和。前來上香的人非常虔誠，排着隊等待進入大殿。
寺前有蓮花池，是放生的地方。院裏有大雄寶殿，三聖殿、天王殿，後面有藏經樓，舊藏佛經，古代佛像。寺後東側是八角七級佛塔，巍峨壯麗，不少遊人在這裏焚香禱告。
我們隨着人流走得很慢，海風習習，梵音繚繞，梵香彌散。小開心很嚴肅，面龐柔和，不吵不鬧。也許因爲每年都會帶他去寺廟遊覽，每當此時，他都會自覺變得安靜。
人很多，我們只能遠遠地跟在人後，遙遙而拜，默默地念：“阿彌陀佛……”
心中無慾無求，只尋安寧。陽光灑在身上，臉龐上微暖的弧線，透出最平靜的味道。安寧是內心平靜，內心溫暖，是簡單的快樂，是站在陽光下的溫柔……
八
未到海邊，特別熱切地盼望立即撲入大海的懷抱，想象着在海邊去看驚濤拍岸。可是未曾想到，我坐在溫熱的沙灘上竟然睡着了。
太陽溫暖，小開心甩開鞋子，衝向大海。他高呼、歡笑、踏浪，又開始挖沙坑，堆沙堡，創造海灘“王國”。這裏是他的天地，他光着腳跑進海里，又跑出來，來來回回，快樂極了。這個年齡，很容易找到朋友，他很快就有了自己的玩伴。
我坐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看他玩耍。根據從前的經驗，這一下午他不會離開了，因爲這裏是他的樂園。
細細的沙子，被太陽曬得溫熱，腳埋進去非常舒服。我伸開腿，把身體舒展開來，仰頭看到藍藍的天空，白色的雲朵，帆船，偶爾有鳥兒在天邊飛翔。
陽光灑在身上，懶洋洋地舒服。我躺在沙灘上，將太陽帽蓋在了臉上。風吹在身上，清爽溫和。美麗的夢境是從那一片藍色開始的，回憶淡淡。想起那年和母親、妹妹去海邊，月亮大大圓圓，如同內心思念。爸爸……父親總會在我悠閒的時候在心頭閃現，溫柔的心緒伴着潮溼的感覺於眼底涌出。那樣的味道，夾雜着舒適的暖，讓睏意悄然出現，幸福的味道一直持續。
夢境是美麗的大海，帶着親情的溫暖。隔着時光，不止一次去觸摸，去回眸，淚水模糊。淡淡的夢境，半真半假地浮現。遠遠地，早已聽不到兒子的歡笑，開心爸爸一直守在我身邊，一直到夕陽西下。
醒來時，是被孩子的笑聲驚醒的，海風微有些涼。恍惚間，我看到開心爸爸的微笑，看到兒子在朝我招手。我笑着坐起身，衝着他們微笑。
天邊是美麗的雲朵，陽光是漸落的金色，快樂是最簡單的生活，幸福是愛戀的人守候，美麗的時光像這海風，輕輕地包圍着我。
九
海上的天空說變就變。剛纔還是陽光和煦，海風習習，這一會風捲起了千層的雲朵，前呼後擁般地逼了過來。慢慢地，連綿的雲朵像是浮在大海上空的山脈，壓在了頭頂。天低雲近，越來越低。接着雨滴落了下來，風吹在身上冷冷的。海邊的人們，不緊不慢地走着。我們淋着細雨，開始往回走。
回到住處，身上被淋溼了。站在窗前，貪看波濤洶涌的大海。天空陰鬱，雨細細密密下了起來。倚窗靜望，看到海中的船，模糊的影子。棧橋在雨中彷彿是一幅畫，依稀能看到遠處小島上的建築。海邊的路燈閃爍着昏黃的燈光，海水拍打着岸邊又退了下去。打開窗子，能聽到海哭的聲音。
生活也如同大海，風雲變幻。像是這突來的雨，時而暖，時而冷，迷幻的味道。面前風雨中的大海，更像是夢境的故事，些許浪漫，更多是感動，潮汐直襲眸間。
雨整整下了一晚，夜晚裏小開心蜷成一團，依偎着我。深夜裏，我傾聽雨打窗子的聲音，傾聽着海深深地呼喚，又深深地低吟。外面風雨交加，屋裏是小開心輕微的鼾聲。靜謐由心而來，溫暖自心底涌起。
第二天早上，天空仍是陰鬱，低沉的烏雲排着隊列緩緩而行。那是行走在大海和藍天間的雲船。我們坐在窗前，看到空中的雲，看大海，靜靜地聽海……
十
中午時分，雨停了下來。海邊的人很多，即使是下雨，也沒有阻擋住來此看海的人。
我們走在海邊，又沿着街道去尋找美麗的風景。昨日盛開的梧桐花落了一地，潮溼的臺階，半掩的鐵欄，舊的樓房，都吸引着我們的眼睛。
一路行走，一路欣賞風雨過後更爲旖旎的風景。花開是景，花落更是景；晴朗是生活，風雨亦是生活。美麗的風景，只因有一雙熱愛大自然的眼睛，有一顆尋找快樂的心。
大海，港口，遠處的小島，漁船，還有空中飄動的厚厚的雲朵，都是生活畫面。回眸時，一路潮溼，一路落花，那是生活的畫面。多少感動，多少溫暖都在心中，因爲身邊相伴最愛的人。
五月，靜靜的時光，滴滴答答地悄逝。生活是路邊怒放的梧桐花，是海上風雲變幻的天空，是讓人心靜的梵音，是鐵欄杆內落花滿地潮溼的石階，更是窗外的清風明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