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東邊又有幾隻小野鴨！”
老伴兒一邊用手指着東邊不遠處，一邊興奮地告訴我。
真的，一隻，兩隻，三隻，四隻，五隻，六隻。哈哈，一共六隻呢！
最近，雖然時令已在小大寒之間，但我們的家鄉卻頗有小陽春的感覺，就經常和老伴兒走出家門，戶外散步。走在萬福河畔，微風吹在臉上，竟然沒有一絲的寒意，讓我不禁想起“吹面不寒楊柳風”的美妙感覺。萬福河最近引進了黃河水，河水淙淙流動，全然沒有結冰的跡象。這樣的天氣條件下，河裏的小野鴨就不時地闖進我們的眼簾。
眼前的六隻小野鴨兒，在土黃色的河道里浮游着，就像六團慄褐色的小精靈。一會兒聚作一團，一會各奔東西。各自的身後，蕩起了人字形的漣漪，在淙淙流淌的河面上，劃下了七橫八豎、曲裏拐彎的波紋。
時而，有一隻，躍出水面，撲棱着翅膀，滑翔起來。剛開始，橙黃色的腳蹼還擊打着水面，慢慢地，就完全脫離了水面，在空中像鳥兒一樣展翅飛翔，飛出去十幾米、幾十米，乖乖！最後，一直飛到超過半里地，變作了異常模糊的一點，才意猶未盡地落進水面。
有兩隻，像一對兒小鴛鴦，情深意切，難分難離，時而前後緊隨，時而逶迤傍行，率意坦然地演繹着純真的愛情。指着它們，我跟妻子開歡笑，“你看，它們像不像咱們倆？”老伴兒嘿嘿一笑，臉上泛起了一抹羞澀的紅暈。
不時的，會有一隻驀然潛下水面，杳無蹤影，只在水面上留下逐漸向外擴展的漣漪。過一會兒，纔在遠遠的水面露出頭來。剛露出水面時，頭往上一仰一仰的，脖頸往前一聳一聳的，又往後一縮一縮，它是在使勁吞嚥在水底捕捉到的美味呢。
突然，有一隻有了更豐碩的收穫。只見它露出水面，嘴裏銜着一條小魚兒。銀白色的一條，在它嘴裏使勁兒扭擺着身軀，拼命地掙扎。那隻小野鴨，一邊緊緊地銜着小魚兒，一邊脖頸一鬆一縮，使足氣力，一連串地吞嚥了下去。吞進去之後，那隻小野鴨又一鬆一縮地動作了好一會兒，才逐漸停當下來。然後，在水面上緩慢地浮游着，它是在悠哉悠哉地回味着那美味呢。
這讓我想起了夏衍的《包身工》裏提到的船戶養墨鴨的事兒。那情景，我小時候也見過。“和烏鴉很相像的那種怪樣子的墨鴨，整排地停在船上，它們的腳是用繩子吊住了的，下水捕魚，起水的時候船戶就在它的頸子上輕輕地一擠，吐了再捕，捕了再吐。墨鴨整天地捕魚，賣魚得錢的卻是養墨鴨的船戶。”據說，墨鴉的食管本來很粗，一般的魚，吞進肚子裏，沒丁點兒問題。只是，船戶在墨鴉頸子上綁了細繩，大點兒的魚，墨鴉就根本吞不下去，只好乖乖地讓船戶從頸子上擠出來。
與船戶飼養的墨鴉相比，眼前的'這隻小野鴨真的是無比幸福啊！
它的幸福，就在於腳沒有被繩子吊住，喉嚨沒有被細繩綁住，可以自由地享受自己捕捉的獵物。不像船戶飼養的墨鴉一樣，只有在船戶心情好的時候，纔可以拋給一條小魚以作賞賜，而辛勤捕捉的大魚都讓船戶拿去賺錢了。自己的勞動成果被船主掠奪，吃掉船戶賞賜的那一條微不足道的小恩惠，還得對船主感恩戴德，要“嘎嘎嘎”鳴叫一番，以示謝主隆恩。
仔細想想，幸福的不僅僅是吞嚥一條小魚的那隻野鴨，這一羣小野鴨，都是幸福的啊！
它們的幸福，就在於不被捆綁，不被掌控，毫無約束，自由自在。在這一方天地裏，它們自由而隨意地浮游着，忽兒下潛，忽兒滑翔，忽兒捕捉。累了，親暱相伴，卿卿我我，談情說愛，盡情享受着自己的悠閒的時光。
我真羨慕這些小野鴨的自由而愜意的幸福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