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戈爾與雪散文

“你微微地笑着,不同我說什麼,但我覺得,爲了這個,我已經等待很久了。”泰戈爾的詩句就像清晨的雨露,滴落進我的心湖,那心,也即刻生起無法言說的美妙的漣漪。

泰戈爾與雪散文

意外亦或命中註定,我於那個晴朗的午後在擺滿我喜歡的故事書的圖書館裏借走了那本無人問津的《泰戈爾詩選》。回到教室後,我隨意翻看了幾眼,看着一篇篇或長或短的詩詞,我暗暗叫苦,背夠了課本上的五言七律,如今又給自己找罪受。讀書筆記要按時上交的,我無奈地翻開那本厚厚的令人想想就頭大的詩集,和其他早已投身到小說中的同學一樣認真的讀起來。

然而,從那一刻起,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他以他特有的才華,用那詩句,撩動着我心裏最柔軟的地方,只一眼,便徹徹底底俘獲了我。

一整個下午,我沉浸在那他詩意的世界裏,在他善解人意的眼神中尋到安慰。我那情竇初開的心也深深愛上了他,愛上了這位來自遙遠國度的詩人。他曉得我心裏所想,他知道我最想得到的安慰與鼓勵,他在一個世紀前就已經預見了,在那一天,那麼美麗的午後,我會走近他,去他心裏尋找生活的意義,而他,也早已準備好了答案……

我按着他的啓示,尋找着生活的真諦,我如他一般,信仰着這個世界的美好。看花不是花,看花就是花,年少的心在他博大的智慧殿堂裏汲取着最豐厚的營養。感恩一切幫助過我的人,幫助一切不如意的人,堅強的面對艱難困苦,笑着度過每一天,這是他教給我的讓我受益終生的東西。

當我迷失了自我,他總會出現,大聲呼喚着我:“來吧朋友,不要畏縮,走下到堅硬的土地上,不要在昏暗中收集夢想,風暴在天空中醞釀,閃電抽擊着我們的魂夢,走下到平凡的生活裏吧,幻想的網兒撕破了,在亂石牆中尋求隱蔽吧!”是的,他稱我爲朋友,他降下他那被世人崇敬的身份,親切的稱我爲他的朋友,我羞愧難耐的心裏是無法言說的欣喜。

當我爲好友蒙受了屈辱,心裏痛苦不堪時,他低吟:“她把微笑的花朵留下給我,拿走了我的痛苦的果實,她拍手笑說,她贏了。”我心裏的苦一下子消失了,連同對那羞辱我的人的怨恨,我笑了笑,嚇到了身旁的好友。擡頭看一眼美麗的黃昏,那以沉默作爲永恆答案的天空,散發出更加迷人的.光芒。“當人微笑時,世界愛上了他,當他大笑時,世界變怕他了”,我在心裏默默唸着,嘴角是習慣的弧度。

他把一切不能言說的都言說了,每一樣有幸被他看到的事物都被他理解,被他讚揚,我恨自己不是他喜歡的那棵芒果樹,看不到他睿智的臉上被歲月刻畫的痕跡,也看不到那濃密鬍鬚一直伸長到胸前。他那詩人的小屋是我夢的嚮往。

是的,我向往那麼一座安靜的小屋,那裏有一切詩意的存在,春天聞百花竟開,玉蘭留香,夏天賞落雨飛燕,萬物繁華,秋天聽風動葉落,紅葉遍地,冬天看飛雪曼舞,銀裝素裹。一定要有雪,那可是我的最愛,我自言自語着,卻突然呆住了。雪,泰戈爾從來沒有讚美過這個天地的寵兒,迷人的精靈!心突然地落寞起來……“我的國度裏沒有落雪,我去到你的國度時,它也不曾眷顧我,那個純潔的靈魂怕是不喜歡這些讚美的。”我彷彿聽見他在我耳邊輕輕訴說。“如果,如果你看見過落雪,你也一定會深深愛上這美麗的小花吧?”我對着天空,向着西南的方向問道,我想他一定聽得到。他沒有遇見那給詩人無限靈感的純潔的精靈,而雪,也沒有遇見這位理解萬物的詩人,他們會不會遺憾?但我想,最遺憾的應該是我,一個深深愛着他們的人。

如果泰戈爾見過雪,他這生活在溫暖過度的人會如何描繪這天地間最美最純潔的靈魂,我無法預見,也不敢猜測。而存在於這世上的每一個人,只要聽聞他的才華也都會羞於猜測,我們只好替並不在意的他們遺憾着……

有時,我又想,即便遇見了雪,他怕也不會言說一句,那純潔的靈魂是不能言說的,縱然他擁有蓋世的才華,也正因爲這才華,他曉得雪的無法言說的純潔與美麗,世間除了敬仰,任何的文字在雪的面前都不得不爲自己的匱乏而羞愧。他若真的言說了,雪的美怕也要被打了折,那神祕的面紗揭開後是一張美麗的臉,卻佈滿淚水。

沒有遇見雪,是泰戈爾的幸運,他不必爲那無法言說的感覺憂愁,也不必夜夜想着如何描繪着令他着迷的靈魂,而如今,我們,這些北國的愚笨的人,卻要被這感覺日日折磨。

沒有遇見泰戈爾,也是雪的幸運,她純潔的靈魂不用擔心被這世間難覓的讚美迷了心竅,也不必爲那超出她預期的褒獎羞愧,我們這些渴望被讚美的凡人自然是體會不到那種心境的。

泰戈爾與雪,最美的錯過,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