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恩重如山散文

姐姐出嫁的那天,我是她唯一的親人。按我們那裏的規矩,女孩子出嫁時,都要向父母磕頭,以感謝他們多年來對自己的養育之恩,但姐姐沒有人磕頭。四大爺就說,大丫頭,就朝你爹孃當年離去的方向磕一個,算是謝謝他們生你之恩吧。姐姐就朝南方跪了下來,重重磕了3個響頭。隨同她一道磕的還有我,隨後,我又給姐姐磕了3個響頭。姐姐一下子把我摟在懷裏,說,小弟啊,以後你就只能靠自己了。

姐,恩重如山散文

我5歲那年的一天,娘帶着一竹筐子的土豆去趕集,結果一直到太陽落山都沒回來,爹簡單地交代了我和姐姐幾句話就出去找娘了。可是,不知是什麼原因,爹也沒有再回來。從此,爹和娘便杳無音信,我和姐姐成了孤兒。

我問姐姐,爹和娘是不是永遠都不要我倆了?我們會不會像電視上說的那樣,被人販子抓去賣掉?姐姐說,小弟不怕,不會的,爹和娘只是出了一趟遠門,肯定會回來的。我們要好好活着,等爹孃回來找我們。

從此,每天我都要去村口等爹和娘,但每次都是失望而歸。漸漸地,我明白了,姐姐是在騙我的。

姐姐比我大4歲,爹孃離開後,9歲的她就退學了,開始承擔起撫養我的責任。爹走的時候,丟下了3畝田地,姐姐就開始學着像大人一樣耕種。家裏沒有牛,姐姐就用鋤頭刨地,由於年紀小,姐姐舉不動鋤頭,只得把鋤頭從把子上卸下來,用手拿着它一點點地刨地、碎土。我要幫姐姐幹活,姐姐總是不讓,她說,小弟,等你長大了再幫姐姐,你要是累傷了,不長個子,等爹孃回來後非打死我不可。

家裏沒錢買化肥、農藥,我們地裏的收成只有別人家的一半,每年吃飯都成了問題。由於沒有經濟來源,姐姐穿的衣服又破又短,幾乎無法再穿,而且所有的褲子都短得露出腳踝。有一年,正值麥收季節,姐姐卻因無錢僱聯合收割機,麥子遲遲未收。一天,村子裏來了一個收辮子的,姐姐毫不猶豫地將留了多年的又黑又亮的'頭髮剪下,賣了40元錢,然後用這錢請了人割麥子。

我6歲那年的臘月三十,姐姐帶着僅有的兩塊三毛錢去街上買豬肉。臨走前,她對我說,小弟,你在家呆着,別亂跑,姐給你去買肉,晚上我們吃肉絲炒青菜。姐姐前腳剛出家門口,我就開始盼了,盼她早點兒回來。可是,一直到中午時分,姐姐還沒有回來,我嚇哭了。我想姐姐肯定會和爹孃當年一樣,不回來了,不要我了。就在我蹲在屋檐下一個人傷心地哭着的時候,姐姐回來了,她的手裏拎着一大塊肥肉和一小塊骨頭。原來,整個上午姐姐都呆在肉攤旁,只爲了等到那些賣剩下來沒有人要的肉,因爲那些肉便宜,能多買點兒。後來,賣肉的人心軟了,把剩下的幾斤肥肉和一塊骨頭都賤賣給了姐姐,只收了姐姐兩塊錢。

那年的除夕是我終身難忘的,姐姐把那塊肥肉上的一點兒瘦肉小心地用刀切了下來,單獨炒了青菜,又用肥肉燒了一大碗土豆。姐姐還欣喜地把那塊骨頭燉成了湯,等湯飄出香味的時候,姐姐給我盛了—碗,然後又朝鍋里加了幾瓢清水。那餐飯是爹孃走後,我和姐姐吃得最好的一次。

吃過晚飯後,姐姐要我閉上眼睛,說要送我一個禮物。等我滿懷期待地睜開眼睛時,發現姐姐手中竟然舉着一根我渴望已久的棒棒糖。姐姐說,小弟,這個糖可甜了,你不是一直想要嗎?原來,姐姐用買肉剩下的那三毛錢給我買了根棒棒糖。接過棒棒糖,我堅持讓姐姐也嘗一口,姐姐用舌頭輕輕地舔了一下,說,小弟,姐不愛吃甜的,你忘了嗎?爲了轉移我的注意力,姐姐握起了一個拳頭,讓我猜裏面有什麼,我迫不及待地掰開姐姐的手指,原來手心裏寫着的是兩個字“小弟”。那是有生以來姐姐教我認識的第一個詞。姐姐說她另一個手心裏也有字,讓我再猜。我說一定是姐姐。姐姐搖了搖頭,我掰開後,還是“小弟”。

眼看着我就到了上學的年齡,姐姐特意養了幾隻母雞,母雞生下的蛋,她從不給我吃,姐姐說,那是我的學費,我上一年級的學費全是姐姐用雞蛋換來的。有一次,老師要我們每人交5塊錢的資料費,回家我跟姐姐說了。第二天,姐姐便把家裏的十幾個雞蛋送到了學校,她以成人的口吻和老師說,就按三毛五一個算吧,街上都賣四毛的!

從13歲起,每年農忙忙完自家的事,姐姐就跟着同村裏的人外出幫人打短工,插秧、割稻、收麥子,什麼活兒都幹,一天下來能掙八九塊錢,姐姐就是靠着幫人打短工、賣雞蛋,供我讀完了小學和初中的。

記得我上小學四年級的那年,南方大旱了一場,所有的莊稼都絕收了,姐姐沒有地方打工,我的學費實在是交不齊了。姐姐就跑去學校找校長,說自己可以幫學校做臨時工,以此來抵償我欠下的學費。好說歹說了一陣子,校長最後答應了姐姐,讓她每天打掃一次男女廁所。農村學校裏的廁所非常髒,姐姐忍着惡臭每天堅持打掃。

姐姐太累了,她就是在這樣的勞累中一天天老了下去,姐姐從來沒有用過什麼化妝品,20多歲,看上去足足有40歲。早該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姐姐卻連一個心儀的男孩子都沒有,她根本就沒有時間和精力去接觸男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