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忘與不忘現代散文

中國有句俗諺:“貴人多忘事”。這是老百姓積千百年痛苦經驗而後得出的教訓。這五個字雖然平淡,可是揭出了貴人之所以“能”貴,所以“爲”貴的真相,簡短明快,深刻雋永。

善忘與不忘現代散文

譬如有些貴人們,暮夜受金,不厭其多,但在堂而皇之的演說中,則諄諄告誡下屬必須“廉恥自守”,格言成串,亦不厭其多;這當然不是貴人的“言”不顧“行”,而因爲他“善忘”。或又如,口頭上堅持抗戰到底,夢魂中不忘“榮譽的和平”,這當然也不是“包藏禍心”,而是“善忘”。

但是幫閒們也有一個“格言”,曰“民衆善忘”。

例如:抗戰以前,老百姓是不許將中國的政教得失和外國相比的,理由是中國有特殊的國情;而這所謂‘特殊國情”,在說到蘇聯的時候,尤其被強調。可是最近,這種論調卻又變了,比方爲了要證明中國老百姓之不應該要求“人權”和“”,而且要羅織凡要求“人權”和“”者皆是“想破壞我們的政治中心”,於是就“假如”蘇聯的托洛斯基派,克倫斯基一黨一,以及海外白俄,都乘德軍入境的危機,以“人權運動”或“鬥爭”來搖撼斯達林政權,“便在中國國內也有人爲之扼腕了”。這裏,“特殊國情”之居然並不存在,尚不足怪;可駭的,倒是據說在“向邁進”的.中國而有了老百姓的“人權運動”與“要求”便成了“想破壞我們的政治中心”的彌天大罪!而尤其可鄙的,是誣衊了“向邁進”的中國還不夠,且以含血噴人的伎倆,把“托洛斯基派,克倫斯基一黨一,海外白俄”一串的惡名,栽誣在“人權”與“”的要求者的身上。

這樣的議論居然公之於世,想來也無非該論客“認爲”民衆善忘,故思“利用民衆的善忘”。

可惜民衆並不善忘。大家還記得:托洛斯基,克倫斯基輩“事業”之不成,在中國也有人曾“爲之扼腕”的。不是民衆善忘,倒是他們自己善忘。

做中國的民衆,真也不易;“人權運動”是犯罪的,“要求”也犯罪,可是國家事壞了,官不負責;一國之內,非官即民,既然官不負責,該負責的,當然是民衆了。這是“特殊國情”。現在又平白地得了個“善忘”這罪名。但如果民衆要表示並不善忘的時候,幫閒篾片們又大叫“不要炒冷飯”了。到底民衆是“善忘”好呢,還是“不善忘”好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