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元宵燈火散文

今天是初五,是年裏接財神的日子。大清早鞭炮聲聲,人間,以這種形式表達心願。就在這熱熱鬧鬧的空氣裏,聽到了遠遠近近雄雞的啼鳴,天敞亮了。

童年的元宵燈火散文

晚上,走在街上,專注地看了看過往的男男女女,臉上全都洋溢着歡樂。尤其是年輕人,頭上戴着頭飾燈。是電子的那一種,有的是蝴蝶,有的是牛犄角,有的是花冠,喜慶而又美麗。手裏還拿着電子的閃光棒,光閃閃的什麼顏色都有。地攤上有賣燈籠的,也是電子的閃光燈多一些,紙質的,已很少見了。

年味還沒退去,漲潮一般,又迎來了後浪。小年,正月十五又近了。

享受着當下的美好時光,也在回憶過去的美好歲月。心念,在童年的`元宵燈火處落腳。

那時,吃罷晚飯,家家戶戶的人們都出籠了。孩子居多,大人們,還在準備着第二天的種種,似乎有忙不完的事兒。

天上有明晃晃的月亮,彷彿能看到天上的街燈,還有月宮裏的熱鬧。沒人顧及了吧,你看這人間的燈火,已是歡樂的海洋。

偌大的村子裏,大路上都是燈火。

拿一個茶缸子,掉了瓷的,或是已經漏風透亮的那種。裏面放上一塊膠皮,或是一截很粗的蠟燭。燃起來,火光大得很,照亮了周身,全是溫暖。

爺爺找來舊報紙,扒了鍋灰放在上面,適當地撒上一些鹽。然後,像卷香菸一樣細細地捲起來,做了一小捆,讓我拿去玩。

這有個土名,叫“提簍筋兒”,我左手拿了好幾個,右手燃起一支。煙火並不大,足以讓我瘋狂。我瘋狂地跑,“噼哩啪啦”小炸豆一樣,成串地爆開來。

那邊,傳來了車輪摩擦地面的聲音。“娟子”拉着她的小弟弟,手裏還拿着一盞“蓮花燈”。娟子穿着紅豔豔的小棉襖,棉襖上面佈滿了小碎花。她手挑“蓮花”,我以爲是八仙裏的藍采和。

“娟子”的父親,算得上能工巧匠,“蓮花燈”便出自他的手。更爲奇妙的是“娟子”拉弟弟的小車,小車也是燈,兔子燈!小車的外形,被“娟子”的父親,通過想象紮成了兔子的形狀。兩隻長長的大耳朵,帶來了幸福和吉祥。“娟子”的弟弟,坐在這樣的車燈裏,巡視燈河,有享不完的愛與暖。

“天賜”的家門口,石頭的鐓窩子上,擺着一圈兒“天賜”娘蒸的面燈,也有兔子的形狀,還有龍、鼠、蛇的形狀。火苗,在面窩窩裏跳躍,映着院落門上大紅的春聯。春聯正寫道“玉燭長調千門樂;花燈遍照萬戶明”。

我也跟着大人學做花燈,那時對挖“魚燈”興趣最濃。

找來一隻通紅、水靈靈的蘿蔔,瞄上一眼,一尾魚的形狀已在腦海裏了。然後一勺一勺挖去蘿蔔瓤,還把挖掉的蘿蔔填到嘴裏咀嚼。

一邊勞作一邊咀嚼,咀嚼着幸福歡樂的童年。蘿蔔脆脆的,直甜到心裏。

最後,用勺子要特別細心,貼着蘿蔔的內表面來回刮,蘿蔔皮兒絕不能破。最愉悅的工序,就是造“魚鱗”、造“魚眼”。小心翼翼用薄薄的勺子把,一小片一小片削去蘿蔔的外皮,儘量讓“魚鱗”排列有序。“魚頭”上,對稱地挖上圓圓的“魚眼”。母親把適中的面窩窩往裏一放,正好。插上燈芯,澆上麻油,大功告成。

“魚燈”用線拴着拎在手裏,或是直接捧在手心。火光從薄薄的“魚鱗”“魚眼”裏射出,真好看。那是一尾活靈活現的紅鯉魚!

年年有魚,年年有餘。夏天的熱風吹熟了麥浪,豐收的莊戶人,不久就要於陽曆年的年尾,清塘採藕捕魚。“魚燈”,魚的映象,一直在心河裏豐滿。

印象深刻的,是一九七七年的元宵節。街上的燈火,好看極了。所展示的燈火,全都是手工製作。淮海路從這頭到那頭,全是燈展。父母帶着我們兄妹仨去看燈。

燈展裏,留下印象最深的主題是“西遊記”。看那邊,唐僧師徒,你挑着擔,我牽着馬,正從火焰山上走來。烈烈的“火苗”,是用紅綢布做的,下面鼓風機一吹,光閃處,“火苗”招搖着,舞蹈着。

火眼金睛的孫悟空,手裏揚着“金箍棒”,旋轉着,東西南北各打一棒。長長的“金箍棒”,落在了白骨精,蜘蛛精,獅魔王,九頭怪的頭上,把這些妖怪打得落花流水。

摩肩接踵,看燈的人太多了。走着走着,妹妹走丟了。“紅梅,紅梅——”父親母親拼命地喊,扯着我們從這頭找到那頭,又從那頭找到這頭。找到妹妹的時刻,母親一把攬入懷裏,淚如泉涌。

後來,手工製作的燈展,逐漸少了。有幾次燈展,增加了很多現代的元素,反倒覺得不好看了,沒有留下什麼印象。是生活缺少了原汁原味,還是逐漸遠去的童心在作祟?二者都有吧。

再後來,幾乎沒有了燈展。也不可能再回到童年,去挖一盞小魚燈了。小魚燈也能做,那又怎樣?沒有了原來的村莊,原來的月亮地。好像魚兒離開了水,瓜兒離開了秧,很難受。

童年的元宵燈火,我多麼懷念它。它在意念裏生根,如今,又在意念裏發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