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惦念散文

除夕,四周的爆竹聲早已零落。吃過年夜飯,一家人圍燈閒坐,只有忙了一天的母親還在包着沒人喜歡吃的素餡餃子。母親自有母親的惦念。

母親的惦念散文

很多年前,我們家窮到常常沒有飯吃。一天,一隻不知從哪裏來的又髒又瘸腿的小黑狗,爲躲避羣狗的追咬,蜷縮到我家門前。母親動了惻隱之心,拿了一塊饅頭餵它。從此,它就不願再離開我們家門。伯母說,哪裏來的野狗,牽到集市上賣了,還能換點糧食。不大過問家事的母親趕忙攔住,說:這狗跑到咱家來,是對咱家有情分吶,可別賣!小狗留下了,併成爲家中人人喜歡的一員。母親常常從自己口裏省出半碗飯給它,還唸叨着:狗,狗,是一口兒呢!

母親鋤地時看到兩顆小杏樹苗,小心翼翼地把它挖出來,栽在村前的空地上。別人都笑她:還沒草棵兒大,能長成嗎?母親置之不理。現在兩棵杏樹都已長得人腰粗了,金色的麥浪在田野涌動的`季節,成羣的孩子歡叫着在樹上打那顏色橙黃、味甜如蜜的杏子。沒有一刻閒暇的母親偶爾從樹下走過,總是微笑地看着樹和孩子,心中的欣喜和欣慰只有母親知道。

母親對生命的熱愛是固執的、情不自禁的。她認爲所有幼弱矇昧的生命都該受到照顧。一次她撿回幾隻小野兔,自己生豆芽喂着,卻不把它們關進籠子裏。野兔漸漸長大,機靈靈地在院子裏竄動,最後都悄悄回到自然裏了。母親有時說起它們,似乎還掛念着。

母親煮好餃子,叫我掌着燈,她把餃子送進飼養室,倒在牛槽裏,又在念叨:千般打,千般怨,都在年三十兒晚上一碗飯。看着埋頭吃食的老牛,我百感叢生。誰沒有過流離的經歷?要多少耐心的照料,一顆弱苗才能免於夭折?一生的汗水與屈辱,又有多少能得到認可與撫慰?若老牛有知,又能品出怎樣的滋味?

寫於1996年,2004年母病後改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