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菜的滋味散文

那些年,人們晾曬乾菜成風。秋風一起,巷子裏到處都可見晾曬的蘿蔔乾、乾白菜、幹豆角、幹葫蘆條什麼的,幾乎是家家如此,什麼東西可以曬乾儲存到冬天就晾曬什麼。有晾曬西瓜皮的,曬乾的西瓜皮吃的時候發好,以其燉肉不賴,比冬瓜有嚼頭,做什錦果脯,西瓜皮做的瓜條比冬瓜做的口感好。北京有名的“四季青”,年年冬天上市的洞子菜,是過年過節人們桌上的稀罕物。洞子菜由來已久,所謂的洞子,和現在的大棚差不多。洞子韭黃,洞子黃瓜,洞子菠菜,尤其是洞子黃瓜,在清代貴得驚人,有野史記載,一根黃瓜當時要賣到二兩銀子,負責給皇帝採買菜品的太監嫌貴,賣黃瓜的二話不說,拿起一根轉眼吃掉,太監急了,說你不能吃啊,你再吃我就買不到了,再買剩下的那根,又長了二兩銀子。

乾菜的滋味散文

過去在冬季,想吃一口新鮮菜談何容易。爲了在冬季能吃到菜,人們窮盡了各種辦法,一是醃漬,二就是乾製。三就是買大量的大白菜和土豆放在閒房子裏,閒房子不住人,冬天不用生火,可以儲存這些菜,但手要勤,要不停地翻騰,把菜倒來倒去纔不至於爛掉。在過去,人們住四合院,冬天儲存菜不成問題。現在的四合院不是一般人能住得起,住樓房,到了冬天,要說儲存菜,只是個遙不可及的童話。好在現在吃什麼東西都已經不分季節,你想吃什麼都有,只要你口袋裏不缺“阿堵之物”就行。

各種的蔬菜,只要是晾製成乾菜,味道就一定會比鮮的時候濃。我現在很懷念母親在家裏煮乾菜的那種說不出來的味道,乾菜泡好還要煮一煮,放在鍋裏“咕嘟、咕嘟”地煮,這一般都是乾白菜,家裏煮乾菜的時候一定是冬季,窗玻璃上騰滿了水汽。白菜乾煮好了有幾種吃法,放點兒肉當然更好,但要油大一些,但那時候哪有那麼多的油?乾白菜又特別地吃油,吃足了油,這乾白菜就會變得十分的腴美,但一定要是葷油才行,菜子油熬乾菜不行,油都會浮在上邊,吃不到菜裏邊去,只有用葷油,菜和油纔會打成一片。乾菜的另一種吃法是蘸大醬,煮好的乾菜蘸大醬味道挺特殊。乾菜做包子餡兒也挺好,但也一定要油大,做餃子餡兒比較少見,不容易包好。

我家裏有一把剪子,母親曾用這把剪子剪豆角,每年都要剪許多,剪好,放在外邊晾,冬天就有幹豆角吃。有時候晾好忘了吃,放隔了年,或者又過一年,那幹豆角拿出來還那個樣。幹豆角、幹葫蘆條子,幹蘑菇、金針、幹苤藍葉子,如果有,再加些油炸豆腐,統統放在一起燉,味道可以傳出很遠,那種味道讓人感覺到平淡的日子有平淡的好。怎麼燉乾菜的味道就一定會讓人覺得平淡呢?那味道當然是平淡樸素,燉肉、爆炒、煎魚的味道是強烈的,是轟轟烈烈,是廚房裏看不到的敲鑼打鼓,而燉乾菜卻真是平平淡淡。燉什錦乾菜,配以小米撈飯,殷實而不動聲色。

去海邊,見人家的牆上黑乎乎拖拖拉拉晾了不少什麼,問了一聲,答道:晾乾菜。走近了看,是海帶,海邊的人把海帶叫“乾菜”。

菠菜是一種一旦有了水就肯不停生長的蔬菜,我見過那種大棵的菠菜,比我都高,人貓在那種菠菜地裏想必是幹什麼都不會被別人看到。把這種大菠菜連根拔下,把枝枝杈杈打了,用開水焯過,搭出去晾,晾乾後的顏色是黑的,而那老粗的菠菜稈兒也有用,可以用來醃製。醃好後的菠菜稈兒和紹興菜裏的“臭莧子”一個意思,一吸一“咕唧”,一吸一“咕唧”,也是既酸又臭,但十分下飯。幹菠菜在我們那地方一般用來吃餡子。別看幹菠菜黑,用開水一焯,馬上就會又碧綠起來,以其拌餡子特別好看。

中國人吃東西,從來都是“一看,二吃。”

吃飯用嘴,但從來也離不開眼,沒人閉着眼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