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踏青散文

“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春天來了,迷離眼睡,早有感覺,只是沒在意。

正月踏青散文

今年是隔年春,比常年早半個多月,回首馬年,收理貯藏,畜牧不景氣,俗話說:“兩春夾一冬,十間牛欄九間空。”低谷已過,高峯及至,想來今年有所彌補,因爲太歲羊年,和氣之象,“一春管一冬,十間牛欄紅彤彤”,春種多多,秋收累累。

我特別喜愛春天,猶是初春的青色,淡綠油亮,虎氣深深,靈氣不止,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已養成了踏青的習慣,單說每年正月初一,吃過早早飯,既不想走親訪友,也不想玩耍,就想踏青:要麼薅油菜、要麼栽洋芋、要麼砍青,若是吹青,還給果樹漭(灌)粑,同時也念念那首童謠:“青青皮,滿樹花,漭你的粑,年年果實壓斷椏;漭你的肉,年年果實起索索;漭你的酒,年年果實大大有。”踩着春天,捧着青色,種得越多,希望越大;踩得越深,感覺越沉。

“芳菲次第長相續,自是情多無處足。”臘月二十八日,我去上班,途遇兩人對話,那胖子問同行的人,你今年準備在哪裏過年?不用置疑,那人爽快地回答——去老家過年!我聽到“老家”一詞,油然親切,彷彿柴火油煙的飄香復甦心頭,於是緩步而止,隨風遙望故鄉,想曾經家人團聚、祭祖上墳、初一踏青……

二零一一年臘月,母親辭世,冬季農田的生長因此而自然消失,即便栽點“春洋芋”,還是不夠野豬拱一頓,父親老是這樣說。沒有母親,父親一個人生活,所以前兩天,我去請父親來過年,或乾脆一屋居住,可是他還是不來,總是重複曾經那些話:“我不去,長天白日的,哪裏耍得住,即使去了,最多耍得兩三天,心裏就發慌,始終想回來。”隨父親的心願,我只好給他買些過年的東西回去。

翠柳盪鞦韆,綠水遊堤岸,尊前夜夜深,難記歸期早,雖然故鄉的記憶在歲月的成長中漸漸模糊,但童年飛翔的夢想並沒有淹沒回家的願望,甚至想,不回老家,還要不要踏青,去哪裏踏青,怎麼踏青?想起這些,真想回老家過年,可是妻子總是說:“即使回老家,也是隨老大們過幾天,然而自立門戶,人家確實不應該,不如就在這裏,反正過年也沒有什麼,都是平常的生活。”

正月初三,吃過早早飯,我坐在陽臺上,念着《詩經》:“噫嘻成王,既昭假爾。率時農夫,播厥百榖……”居其中,品其味,周南、召南、魏風、齊風,風風乾肉,風味十足;詩行春風,春風吟詩,詩風萬里。不一會兒,曉色雲開,春隨人意,陽光撫背,直滲我的心中,暖和和的,就像一粒粒種子發芽,藏着生長的力量。

一抹陽光,一片春心,小屋微風漸行處,卻然有知,野外更分明。擱《詩經》,風消息,小步下樓梯,轉而問晴,青青楊柳絲,桂花淡淡心,小草岸邊,綠水依依。憶十八年,獨望江水,夢幻情緣,“紈扇嬋娟素月,紗巾縹緲輕煙”,弄泥沙,小草悠靜,蛐蛐身後鳴。空行處,燈影散,愁上明月,淚折蓮花,今春已去,就待來年。

詩行春風春常在,盆中採花花醉人,斜看風箏忽悠悠,一江春水多精神。過餘棄的建築材料,仰望“民族風情街”,樓似繩索,帶狀流年,依然漫延,開發如春筍。

臘月二十四日,自別“桃竹溪溝”,遷“瓦窯坨”,早晚臨邊,視聽江水,日日淡泊,夜夜平靜。想曾經的.食品公司、木材公司、城北車站,春風一掃,夢縈堤岸,但見一株“煙陳草”,十分長得好,頂戴青青,灰白腰下,既是滿含春色,又暗藏雪花飄寒。曾聽一位中醫傳“煙陳藏冬更領春,梅花戴雪透心寒”,煙陳是一種報春很早的草,如比春蘭,更勝梅花,其生長的速度,民間有這樣的總結“二月煙陳四月蒿,五月砍來做柴燒”,提醒藥師,採藥在二月,或更早爲好,最多不能超過三月,絲絲煙陳,纔有藥用價值,故《老圃賦》雲:“酣槽紫薑之掌,沐醯茵陳之絲。”

沿岸北行,水波耀眼,腳下綿綿,自然舒服,再看平臺處,人勤春更早,不知誰在江邊懇了一塊地,種些大蒜、白菜、火蔥、甜菜、芫荽等,早有蒜薹孕蕊,白菜花黃,火蔥鬱鬱,芫荽天梯,好像主人十天半月沒有問及此地,假如今至,或再過幾天來,更爲驚呀,行色匆匆,春光明媚,春意難留。

閒掛釣杆,漁人在江邊的垂釣,純屬姜尚帶信來,不過人成各志,今非惜比,難歸難,或許大氣晚成,文王逢呂望,伊尹遇商湯,不正是這樣的等待嗎?我試了一下,有一個人的魚杆插得不牢實,也許他常懷疑,不會釣到魚,因爲那時那地的渭水,不是現時現地的烏江水,縱然失望:兩岸春風,花徑江南,夜來更靜,又過了,空回憶,閒話無處說,轉眼一番風雨,人生夢中搖。

細想故鄉的童年,踏青更繁多,春天來了,譬如找菌子、捅黃鱔、捉青蛙、摳螃蟹、滅刺苔、掏鳥窩、吹枹木殼等,有時母親烙點“浸粉粑粑”,也要叫我去園子裏扯幾根火蔥來做調料,丟些麪條煮,熱氣騰騰,味道鮮香,幾透人間的繁忙與時光的艱難,難怪農民說:“春來樑上燕,青苗秧秧,雨打慌忙,菜飯田間,耘日多長。”

春耕期間,人們上山幹活常帶乾糧,以便減少飢餓和往返的耽誤,但也有不帶的,有時累了餓了,以水充飢,坐在地上歇息,或小躺泥土裏,順手一撈,嚼舌“絲毛根”,苾苾芬芬,報以介福。在我童年的春天,也然如此,常配合家裏的生產,餵豬割草,望牛撿柴,硬是疲倦或中午太陽大,就睡在石板上養神,甚或不知不覺地睡去,一睡就是半天,這就是我童年的踏青。

越走越遠,越走越累,越想越多,所謂春草如夢,夢想之藍,藍如大海……到了“二橋”邊,遠望“黑獺”,東風遂意,人生自老,春長好,往事難追,就此了了,斷目橋下,沿坡而上,坡上慢慢爬。上了平臺,返首過岸,青色連帶代代相傳,枯草漂泊,年年水上浮沉,悵惱,風流不在人知,我自斜陽度。

暖意折回,幾許消魂,人生就像季節一樣,不要一味往前走,還得學會輪迴,因爲出發點也是落腳點,老子的《道德經》更是說:“其出彌遠,其知彌少,是以聖人不行而知,不見而明,不爲而成。”

晚來收,書裏覓金,《詩經》西樓吟,漏聲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