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居散文

在20xx年的新年炮聲中,我搬進了一套新房子,但是卻始終沒有好心情。

城市居散文

來西安的第一個住處是在西郊一個軍工企業的老宿舍,四個剛畢業的年輕人各住一牀,那個宿舍本來是閒棄的,房子中間一大堆垃圾,我是最早領到鑰匙的,於是我打掃了一下午。在1998年那個炎熱的夏季,這個西曬的房子就像一個蒸籠,我們汗流浹背地躺在5元一張的涼蓆上不能入睡。此後我又搬到單位附近的一間民房暫住,房子陰冷潮溼,那個冬季的冷入骨髓,給骨頭留下記憶。

來到新單位後我與同事王榮忠在單位附近租住了一間民房,二樓,逼仄陡峭的樓梯,房子十幾平方米大,裏邊只有兩張簡易的木板牀,中間是一個電爐。那年也是一個很冷的冬天,每天一大早就出門尋找新聞。他攝影我文字,我們兩個愣頭青曾經端掉了古城牛皮癬一樣頑固的自行車黑市。也曾被人圍攻跟蹤,也曾申請報社派車去陝南長達半個月的尋找原汁原味的新聞線索。很冷的晚上,我們坐在電爐旁邊用剪刀細細剪下自己見報的稿件,生活簡單,充滿激情、滿足和快樂。但是房主是個尖刻吝嗇的老女人,因爲說好水費是包括在房費裏的,每次當我們在水池子洗東西時,她就站在旁邊惡狠狠地盯着,直到你關掉水龍頭。更難忍受的是院子裏那個一平方大小的公用廁所,氣味讓人連連作嘔一刻不能忍受,整個廁所的牆壁和木門上的插銷都油膩閃亮。於是,一等我們通過單位的試用期就毅然逃離了這個不慈祥的老人。然後我們就分開租住,快樂的日子成爲彼此珍藏的記憶。

再後來,我熱心的表哥在他住的小區租了一套房子給我,樓很陳舊,裏面擺滿了沒有搬走的陳舊老傢俱,透出老人使用過的氣息,房子倒安靜甚至有些恐怖。樓下簡易房子裏有一對收破爛的夫婦,由於經常爲生活吵架所以沒有見過面但是聲音很熟悉。經常,在深夜,那女人一聲高過一聲的哭聲讓人毛骨悚然。

真正屬於我自己的第一套房子是政府的安居工程,七樓頂層,也便宜。但是地處火車站附近的“道北”,市容髒亂,也是外來務工人員聚集覓活的地方。又因爲集中了幾個建材市場,所以整日車水馬龍不得消停,拉載着鋼筋、石板、鋼管的大型汽車一聲高過一聲地加着油在馬路上擁擠或者呼嘯而過,冰冷、生硬、強勢讓人不安。小區的`馬路對面是中國一個輝煌帝國的宮殿遺址,政府計劃斥巨資修復重現以前的規模,不久以後這裏將變成一個西北最大的遺址公園,而現在這裏卻是一個在城市裏很難找到的市場,類似農村的集市,貨物雜碎低檔但很便宜。我上班的地方在這個城市城牆的西南,每天早上,我要穿過城牆的北門,在車輛和人的擁擠中穿過南門,疲憊不堪,晚上又同樣回到七樓,腳步沉重。

把父母接到西安的舊房子後,因爲是七樓,所以他們不願下樓,要麼在狹小的房間裏看電視要麼在不寬闊的陽臺上曬太陽。實際上,就是讓他們每天下樓轉轉我更不放心,因爲小區綠化有限,很少有空地,小區附近的街道上車輛呼嘯摩托亂竄。曾經在小區的門口,附近一對爺孫兩人在遺址的石碑旁小桌子吃飯,一輛大汽車倒車時把刻有“含元殿”的石碑撞斷,壓住了爺孫。這發生的一切讓我一直對父母安全和健康深存不安和憂慮,提心吊膽,惴惴不安。

於是新房子選擇在一個很大的公園的旁邊,想着父母可以每天在公園裏散步鍛鍊而不用操心車輛。這新房子在建造時被建築商封閉起來製造神祕。當我被允許戴着安全帽來到屬於自己的房間,低矮的樓頂盤錯着生硬突兀的空調管道,粗糙野蠻,一間間房子如同火柴盒樣逼仄狹小,高聳的樓羣互相遮擋着陽光……這一切又一次打破了我心中的夢,讓我瞬間很頹廢。

搬家的時間一拖再拖,終於下決心搬了。在新年的炮聲中,沒有喜悅只有失望和疲憊:一家三代造成居住的窄狹,急功近利的物業,缺乏責任感的服務,到處停泊擠佔空間的車輛……我來到陽臺,卻看見鄰近的高樓上大幅標語寫着“用劉翔的速度迎接2008”-——這企業用辭不達意表達着對即將到來奧運會的朦朧衝動和膚淺興奮。

在這個城市中,每個人內心都有自己想要的房子,他們爲房子拼搏奔波而遺失了心中的房子。當一個人即將走完自己一生的時光,他孤獨地坐在城市一角鋼筋水泥冰冷的房子裏,狹小或者寬敞,但是他的心裏必定充滿了無限的悲哀。我痛苦地想,這遠遠不是我心中的房子,我心中的房子依山傍水,春暖花開,陽光明麗,房子是一層或者兩層的,很隨意不功利不急迫,青磚鋪地,古樸大氣的原木桌子和原木直接鋸成的樹樁做凳子,在闊大的院子裏孩子在自由嬉戲,父母在遠遠的另一角曬着太陽喝着茶,隨意散漫。

2008年元宵節的前一天,我離開古城的新房子,爲生計又飛到南方的一個城市,眼中卻依舊充滿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