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江凝眸散文

漢江流經襄陽的這段水域叫襄江,書上是這樣叫的,襄陽人是這樣叫的,不是襄陽人的我也是這樣叫的。襄陽人這樣叫必是歸屬感、自豪感使然。我這樣叫,除了隨衆,還因爲喜歡這段江水。

襄江凝眸散文

這江雖與長江、淮河、黃河並列而合稱“江淮河漢”,卻不似長江般寬闊視野,粗線條了兩岸的景,叫人不易領略兩岸風情;也不似淮河般秀氣得略顯憂鬱,讓人或生惆悵;更不似黃河般黃浪滾滾,雖氣勢磅礴,只能使人敬,而難近。她寬窄合度,靈秀大氣,正合人們的審美情愫。這水從秦嶺南麓出發,一徑清凌凌的隨路勢跌宕起伏,飛珠濺玉;到了襄陽緩下步來,浪消波息,水平如鏡,凝碧匯翠,靜如處子。如有風來,也不興波瀾,唯水光瀲灩,一望無垠。看到這水,很難讓人不駐足凝眸。它溫婉地躺在樊、襄兩城之間,映照兩岸景物,兩岸景物又投影在水,如一幅攤開的水彩畫,遠近、濃淡、明暗,精粗,靈拙、豔晦都恰到好處的畫在畫上了。彼岸,樊城高樓鱗次櫛比,高欲摩天,密如林,簡約,明麗,時尚,現代都市氣息撲面;此岸便是襄陽的心臟了,一溜兒深褐色的古城牆橫亙在江邊,城牆巍峨古雅,城樓斗拱飛檐,繁複、凝重、古樸,看着會有剎那間的恍惚,如穿越到金戈鐵馬、刀光劍影、旗風獵獵的古戰場。

每去襄陽辦事,無論時間多麼緊迫,我都會擠一點時間匆匆趕去江邊,駐足片刻,看看水,看看水兩岸。看罷,才覺得自己真切到過襄陽。但凡時間容許,我必自二橋底出發,沿濱江大道步行至一橋底,再自一橋底步行回二橋底。一個來回中,江水、路樹、行人、城牆伴着,如在《清明上河圖》的某處徜徉。我且行,且看,且思。我想,這一段襄江最美,這一段襄江也是襄陽最美的景。

不能想象,如果沒有襄江,襄陽會是怎樣的襄陽。

江很安靜。江面甚至沒有船,有的話,也是一艘白色兩層的遊船,卻很少開動,靜靜地泊在臨漢門前的江邊;或者一隻打撈水草的絳紅色鐵船,緩緩地行駛,在江面撫開一方漣漪,添了江面幾點靈動。船的馬達聲很斯文,像是怕擾了這座城市的文明、宜居。間或有一個、二個帶着軟帽的老人坐在江邊垂釣,掛餌、放線、投杆,神情專注得悠閒,像極了明代畫家沈周的《垂釣圖》中之老者。江邊的親水平臺上,有人坐在那兒聊天,還有人坐在那兒看書,也有人坐在那兒什麼也沒做,就是坐在那兒看江水。路邊的仿古欄杆穩穩地向前延伸,有人依着欄杆,前後左右的`看,我想他們看得最多的一定是如碧的江水和鐵打似的古城牆。我走累了也會靠着欄杆看水,看城牆,看城牆上的樓。我最喜歡靠在臨漢門前的欄杆上,看經風雨近兩千年仍不減威嚴和風華的臨漢門。着各色衣裳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踩着溜光不平的石板從臨漢門出、進。我知道,他們出臨漢門是來看襄江,他們進臨漢門是去看古城。

想那李白、杜甫、孟浩然、白居易等大家,一定也是這樣從臨漢門進出。不然,李白怎有“漢江臨襄陽,花開大堤暖”,杜甫怎有“清江空舊魚,春雨餘甘蔗”,孟浩然怎有“水落魚梁淺,天寒夢澤深”,白居易怎有“楚山碧巖巖,漢水碧湯湯”?

水是衍生文化的搖籃,漢江是衍生中國傳統文化的不二載體,而襄江是漢江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可以這樣說,是襄江滋潤了這些大家的才思,成就了這些大家的溢美千古。我真羨慕住在襄陽的人,能日夜生活在這些大家住過的城裏,像這些大家一樣看襄江,遊襄江,玩襄江。

一橋、二橋、三橋如長虹臥波,連接兩岸,讓樊、襄兩城牽手,不再有距離。一邊,現代氣息撲面,時尚動感;一邊,古韻流溢,本土文化氛圍濃郁。兩種不同的人文氣息因襄江的浸潤而和諧,因橋的連接而融合。襄陽人真是極有福氣的,能隨時從橋上往來兩座不同的城,感受不一樣的文化氛圍,像時時在旅遊,又像身臨其境了一部穿越劇。這些橋,一掃《漢廣》中男子相思之憂傷、遺憾,要是在今天,那男子一定不會有“漢有遊女,不可求思。漢之廣矣,不可泳思……”之長嘆了。如果真能穿越,那男子一定會迫不及待地穿越到今天,在橋上抱得遊女歸。

站在橋上看水很美。那水冷冷地綠着,任橋上車流憧憧、兩岸人聲擾擾,總像隔着一層薄薄的綠紗護着;一貫這樣靜靜的、冷冷的綠着,正應了白居易的“漢水碧湯湯”。它緩緩地往前流動,悄無聲息,像一位極斯文的女子躡手躡腳地走動。人是明明站着的,看着水,也似跟水一樣緩緩地向前動着了,真是體會到孟浩然的“水清心亦閒”之妙處了。

站在硯山頂上看襄江是大美。陽光下,襄江如一條青色的長龍般蜿蜒而過,奔向長江,金閃閃的水紋如龍的鱗甲般瑰麗;更有兩岸房屋如畫、綠化帶如繡,美不勝收……於此,方知襄江如龍、峴山如虎,方知襄陽由龍虎守護始成人間福地,方知“向北的關驛,江南的門戶”之謂其的真切,方知“一江碧水穿城過,十里青山半入城”之寫實的美妙。

襄江,真是一方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