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螞蟻-散文

我的童年是在鄉下度過的。鄉下的孩子很野,玩蛇,玩蜈蚣,有時也玩老鼠和螞蟻。我膽小,害怕蛇和蜈蚣,又討厭老鼠,於是,螞蟻便成了我孤獨和寂寞時的知己與歡樂。

紅螞蟻-散文

螞蟻的種類很多。按其顏色劃分,我見過的有三種,一種是黑螞蟻,另一種是白螞蟻,還有一種就是紅螞蟻了。黑螞蟻很懶惰,且喜歡往人身上爬,加上有好幾種黑螞蟻的頭上、腳上和尾部都有毒(我們統稱之爲“蛇螞蟻”),所以小孩們都很仇視黑螞蟻,一旦碰上,非置其死地不可,或用腳搓,或用水衝,或用火燒。白螞蟻很稀少,很難找到成羣結隊的,即是有,也只能在土層極深的螞蟻窩裏方可見到,又多以墓穴爲最,欲近則頗傷大雅。故此,我們只有玩紅螞蟻的緣。

我們通常用蒼蠅、青蟲、毛毛蟲、蟋蟀、飛蛾等“獵物”引誘紅螞蟻。有時,我們將“獵物”弄死,眼巴巴瞧着螞蟻把它們搬往“地獄”。有時,我們又讓這些“獵物”半死半活着,傻乎乎盯着螞蟻同它們玩“痛苦的遊戲”。

紅螞蟻耐力十足,一隻針屁股大的螞蟻拖得動一隻死蒼蠅,二十隻針屁股大的螞蟻可以“逮捕”一隻沒有肢膀的活蒼蠅。難怪有“千里之堤,潰於蟻穴”之說。這一古訓雖長於貶意,但從另一角度去審示,倒不難察出一種可敬的“螞蟻精神”來,當然不是“潰堤精神”。

一窩紅螞蟻,像一個獨立的“小王國”,但沒有“國界”,有的只是收穫與喜悅,戰爭與不幸。人類時常有意或無意在傷害它們,自然災難常常會無情地毀滅它們。不僅如此,它們還要時刻接受同類或異類的`挑戰。仔細想來,真苦了螞蟻們。

紅螞蟻也有“投機分子”。當一隻“值勤”的螞蟻覓到一條拖不動的“獵物”時,便火速回“大本營”帶來一列雄糾糾、氣昂昂的“遠征”隊伍,在隊伍中總能看到七八隻頭大屁股也大的“屠夫老爺”是懶得動手的,它們總是“大搖大擺”地跟在背後“指手劃腳瞎吹一通”。一旦面對“巨大的獵物”,“屠夫老爺”們愛出“風頭”,常欲“露幾手”,好似屠夫殺豬,抓這捏那,當然多有“丟醜”,到頭來,要麼“垂頭喪氣摸回家”,要麼吆喝小螞蟻們在“巨大的獵物”下面打個洞,建立一個新的“家”。如此投機取巧之流,真可謂紅螞蟻的一大悲哀。

蟻無完蟻,人無完人。無論紅螞蟻怎樣,我都不會與它爲敵,因爲它在我童年的心靈深處早已植根友誼之花。記得一日,幾個小夥伴邀我去放牛,牛到了山坡上,小夥伴們要我打“五十一”(撲克的一種玩法),我不幹,他們抓住我的脖子逼我,我橫豎不從,他們便一同叫我的綽名,我鬥氣把牛趕到一邊放去了,豈知他們的牛吃了一農戶自留地的菜,結果被人告發,然而那幾個小夥伴一同謊稱是我看的牛吃的,那戶人家的女主人竟不分青紅皁白跑到我家大罵缺德,母親不由我辯駁,拿起掃帚將我腳手抽出無數條紫血印,爾後又讓那人到我家自留地揹走一筐菜。我有淚水,更有憤怒,我要報復!首先“報復”母親,手段極妙—絕食。第一餐,母親不理我;第二餐,母親呼喊我;第三餐,母親拖拉我;第四餐,母親心疼了;第五餐,母親哭了,我也餓了。爲了驅趕心中的飢餓,我把注意力全部投入到引誘紅螞蟻的快樂之中,眼觀那一隻只一羣羣與我爲伴的紅螞蟻,一切煩惱、委屈與孤獨似乎都拋到了腦後。第六餐,我照樣玩螞蟻,母親一氣之下把我引誘來的螞蟻搓踩得死的死,傷的傷。兀地,我瞪着母親憤怒般吼叫:“不!您可以踩死我,您沒有權力踩死這些螞蟻!它們沒有罪!”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這麼大聲吼母親,母親震顫了,她傾刻舉起手掌,接着又緩緩落下,母親把我抱進懷裏,她的淚水掉進了我的脖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