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在晚秋優美散文

是在一個晚秋的夜晚,見到了她,一個60多歲的老女人。一個在酒中歌唱的女人。

唱在晚秋優美散文

那個晚上的風很清爽,月白星稀,和朋友喝了酒,酒意頗濃,就去了一個小酒吧。一個很小很小的酒吧,也就幾個臺位。人很少,燈光昏暗而輕流,音樂就緩緩地涌起來。酒和音樂將人包裹住了,人感到輕渺而美妙。就要酒,要花生,要瓜子,準備着再喝,再醉,吼一嗓子。人在某些情緒與環境的時候,是需要放聲高歌的。感覺那是一種釋放,一種宣泄,一種表達。高歌過後,你會覺得是經過了一場從內到外的洗禮。你渾然不覺中得到了某種淨化。譬如現在,酒、昏暗、音樂以及適才的醉意所組成的一團,你會毫不顧忌地解放你自己。

正緩緩地品着酒,琢磨着點什麼歌的時候,從旁邊,很近的距離,很突兀地,就揚起了歌聲。一種很熟悉很柔和很美妙的歌聲。是俄羅斯的《莫斯科郊外的夜晚》。燈光朦朧中,凝神細看,是一個女人,一個年紀比較大的老女人,就站在她的位置上,手拿着話筒,在很優美地唱着。她顯然很投入,拿話筒的手微微抖動,另一隻手配合着,身體隨着音樂不時前傾,不時左右搖晃。而那聲音,怎麼形容呢,實在是不錯,渾厚、嘹亮,音色純正,絕不似老女人的聲音。那聲音在窄小的空間裏飄浮着,激盪着,碰撞着,或輕撫或撕扯着我們的`內心。我們禁不住地和着歌聲也一起搖晃起來。

老女人唱完後,在我們一片掌聲中微笑着坐下,拿起了桌上的啤酒,對着我們一邊謝着一邊很優雅地喝了起來。老闆走過來對我們說,這個老女人60多歲了,每天晚上幾乎都要過來唱一下。她過得很愜意呢。

我那個時候已經很有些酒意了,況且實在是喜歡她的歌,也鍾情於她歌后的喝酒,覺得很有些個性與情趣,便端起了酒瓶和酒杯,坐到了她的對面。

我給她倒了酒,端起來敬她,讚美着她的歌。她很爽快地喝了。這讓我又生了敬意。近距離地端詳,她遠沒有歌聲來得那麼優雅與甜美。她臉上的皺紋很深,深藏着時光的印痕。身上的穿着非常普通,秋涼中,是一件陳舊皺褶的外衣。我和她喝着酒,吃着花生,沉浸在歌與酒中。

又到你了,老闆過來提醒她。她略微羞澀地看着我,不好意思地站起來。是《三套車》。歌聲照例是那麼嫺熟美妙。我發現,她唱的歌都很抒情,都能夠把人調動起來,把沉澱在人體內很深很深的東西,陳年老酒似的,晃到你的嗓子眼。還有,還有那麼一點點的憂鬱,讓你既溫暖着,又有一些失落與淒涼。

歌聲多是與人的境況聯繫在一起的。老女人現在是孤身一人。老伴幾年前去世了。唯一的一個女兒,也在國外工作,難得回來一次。女兒去年生了個洋娃娃呢。她突然笑吟吟地告訴我。不過,我還沒見過。她頭略微揚起來,眼睛看着狹小的空間。好幾年了,都沒見着她了。她端起杯子,一口氣喝了一杯酒。有時候,真就想着歌和酒呢。她抹了抹嘴脣說。

音樂響起來,歌聲唱起來,杯中的酒兒幹起來。在她又一次起身唱歌的時候,我突然也站了起來,與她一起高歌。在一個晚上,是晚秋,我和一個60多歲的孤獨的老女人,唱起了《春天在哪裏》。音樂歡快明亮,敘述着大自然的美麗與蓬勃生機。朋友驚異地看着我。突然,我的眼淚如決堤之水,不合時宜地洶涌地流了出來。

走出那個小小的酒吧,秋天微涼的風輕撫我的面頰。老女人的歌聲如一縷若隱若現的遊絲,在我的耳際繚繞,在天地間飄浮,似乎在尋求,在訴說,在快慰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