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秋散文

夜幕降臨,我正準備關門打烊,手機突然響了。

涼秋散文

“您是喜叔嗎?”

來電顯示:區號是老家蕪湖的,號碼生疏,聲音倒挺耳熟,但一時又想不起是誰。

“是啊,你,哪位?”這是我多年來回復陌生電話的習慣。

“我是您侄女芬。”

芬是我堂哥本的女兒,因我長年奔波在外,所以平時與她見面很少,聯繫也少。今天突然來電,想必家中發生意外,我有這種預感。

“我爸現在二院(蕪湖)住院,醫生初步診斷是肝癌晚期。”侄女芬哽咽地說,“我不知咋辦,您最好抽點時間過來一下吧!”

得此噩耗,我瞬間感到周圍的空氣凝固了,腦海一片空白。半晌,我才恍過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反問道:“什麼?肝癌?還是晚期?”

堂哥本是我六叔的兒子,今年剛過花甲,比我年長近二十歲。他的身高一米七五開外,身材勻稱健碩,儀表堂堂,應屬英俊瀟灑、風流倜儻型男之列。他識字不多,但人情練達,世事洞悉。我從小耳濡目染,受其潛移默化的影響,待我成人之後,與其性相近,志相投,以致在日常的相處中,配合默契,情同手足。今夜獲悉他罹患肝癌重疾,我又如何接受?心又如何不痛?悲慟至極,情何以堪!

翌日,我簡單料理一下茶店有關事宜,便匆忙趕往蕪湖。在途中,我極力搜索着以往與堂哥本相處的一幕幕。他是那麼的.健壯,樂觀,卻偏偏罹患肝癌頑症,這是天意,還是傳說中的命運?每次回老家,與堂哥本相聚,總是觥籌交錯,開懷暢飲,談人情世故,談村莊趣聞,談家族軼事。說到興致處,杯乾樽空,不醉不休;想到傷心事,痛哭流涕,似癲若狂。如今,堂哥本遭遇病魔突襲,我又將與誰舉杯對酌?與誰衷腸訴說?我不敢多想,只覺心碎神亂矣。

十點左右,我來到二院肛腸科腫瘤病房。堂哥本已臥在病榻,正掛着點滴。見我來了,他用肘部撐着病牀,吃力地試了兩下,最終還是沒有坐起來。我趕緊上前,按住了他,輕聲地說:“哥,你還是躺着吧!”他無奈地搖了搖頭,嘴角抽搐了一下,深深地嘆了口氣,淚水從他深陷的眼角流淌出來。我心爲之一振,鼻根酸楚,眼前模糊……

我與堂哥本最近一次相聚,是在今年清明節的前夕。那時正逢家母過世六七之際,整個家族的兄弟姐妹歡聚一起。我清晰地記得,堂哥本酒量不減當年,聲音洪亮,精神矍鑠。可是半年不到,他卻判若兩人:雙眼深陷,目光渾濁遊離;顴骨凸起,面露菜色;身體羸弱,聲若遊絲。這真是世事難料,人生無常啊!

我不忍心直視堂哥本虛弱憔悴的模樣,只好將眼光移到窗外。時值深秋季節,靠近窗戶的梧桐樹冠上,最先枯黃的葉子,在瑟瑟的秋風吹拂下,在枝椏上搖擺了幾個來回,最終還是戀戀不捨地飄落到地面。我不禁在想,它化作青煙,升入天空,還是化作淤泥,深埋土地?一陣深秋的涼意突然向我襲來,我的心在顫抖!人到中年,宛如四季之秋。我回頭望了一眼躺在病榻上衰弱的堂哥本,又轉身注視窗外飄零的梧桐樹葉,我的眼睛溼潤了……

秋深了,天氣涼了,我的心也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