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心香如潮散文

這些天來,我一直試着把冬天和雪移植進我的文章裏。

冬天,心香如潮散文

頭上是聖潔的冬天,我看着她一片片沉重地壓下來,便把她抓在手中,然後洞悉和消融她內心的全部奧祕。關於冬天,關於雪,大師們的描寫已爛熟於心。漫遊在這個季節裏非常放心,對自己的放心和對人類的放心,因爲一切都格外真純和透明。大自然的安寧和沉靜,同浮躁的人山人海,在市井形成一幅絕妙的互補圖。但也有另一面,在這個季節裏行走如同在塵世上行走一樣,有時好像越來越沒有依靠,總是讓人提心吊膽。有時,雪,還給人類帶來一些不大不小的災難。無論怎樣,飄浮在它們的夾縫中,我時而亢奮,時而警覺,更多了幾分謹慎和小心。

凌晨初醒,屋內顯得有些清冷和空曠,但它始終保存着一股糾纏不清的歲月的氣味。一架舊式書櫥,成了這個屋子的惟一鮮活的心臟。今冬的雪,來得有些遲,好像有意不讓那些仰望的人羣一睹她的芳容。所有的`黎明都是被人吵醒的,可是我卻在冬天的清晨,聽到了幾聲尖厲的鳥鳴。陽光獨上高臺的日子,冬天會滿臉淚光地打望着我。我與陽光把酒對飲、握手相敘之時,又會聯想到疏梅淡月,碧沼青蓮,秋蟲春鳥,老樹新花這些景象。甚至還想到塵情世態和冷趣幽思。前人有副對聯說得何其好:地闊天高尚覺鵬程之窄小,雲深鬆老方知鶴夢之幽閒。這倒有點兒像我此時的心境。

雪前友人爲我折回的那束松枝有些無精打采,我手持着它靠近窗前,望着雪地上那個無語的老人,正在清掃這座人去樓空的庭院。奇怪的是,爲什麼那個老人始終掃不去那個雪人留在雪地上的腳印呢?一個老人和一個雪人,頻繁地出沒於我的視覺和夢境之中,像過隙的白駒,動搖了我對時光的認知。童年裏,我曾混跡於玩雪的夥伴中,也曾十分得意地堆過許多的雪人,但沒有一個能活到今天。我曾虛構過一座水晶的宮殿,又虛構一羣疑竇叢生、投石問路的孩子,然後讓一輪冷月推開孩子們那扇隱祕的心窗…… 現在,我在寒風中張望黎明,看見十字路口的廣告牌上,一位少女露宿街頭,把廉價的淚水當做心靈的糧食。她向所有過往的行人訴說:“我哭紅了眼睛,是爲了接近朝霞的本色。”

不管天氣如何,陽光總會一粒粒漏下來的。我不是一棵被冬天陽光遺棄的樹,也不是一個極易被人羣同化或改變的人。我的感覺是潺潺的水,試圖把一種叫做堅硬的東西慢慢戳穿。然後在每一張呆板壓抑的臉上,努力蒐集着生命的意義。在我還未弄懂生活是個大謎之前,就自欺欺人地確信,命運就在人們自己的手中。當經歷過諸多世事的打磨和生活艱辛的砥礪之後,方知命運是那麼的強大,它的一個小小的玩笑,脆弱的生命就可能難以招架。無論如何,我們看看街市上繁茂活躍的情緒,看看人們信心十足地迎着冬日陽光的灑脫,我提醒並告訴自己:這就是生活!

鳥兒快速地走下天空,直到高處的冰雪褪盡。美是不可以兌現和重複的,但美有更直接的來歷。酷寒炸裂,一些晶瑩而無形的光輝灑落開來,映現出美的幻影。記得落雪的那一天,我出乎意料地走出了困境。在人生過程中行走,最好聽憑於心。我看見明亮喧響的冬天,掛在山嶺,掛在叢林,掛在村莊,掛在都市,而且超出了事物內在的光芒…… 由此讓人想到,從冬天到春天,是一次瓦解,是一次崩潰,是一次解放。經歷這樣的季節,如果我們細微地觀察,我們可以看出生命的堅韌和迫切,可以看出生命和春天的必然。春天,不在擡頭看柳處,而在踏雪尋梅中。誰碰上春天,都會給你一個活蹦亂跳的希望或驚喜……

雪是甜的,雪的語言更甜。這種嗅覺是兒時的經驗。在此時,邊走邊和雪交談着,然後回到我自己的小屋。這裏的氣息比我熟悉的平日氣息,更清新更安全。彷彿所有的擺設都知道,我又回到了它們的懷抱,整潔和安靜向我表示友好和歡迎。我的整個人,從裏到外地被雪沐浴過,似也神聖儒雅起來。只要一個人時,便無牽無掛。這種感念,讓我知道了什麼是真正的輕鬆和舒心。世界是孤獨的,喧譁的兀自喧譁。我坐在桌旁,點燃一支菸,冬雪的幽香熱烈如初,從門縫擠進來,再一次令我喜悅難奈,我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和內心的強大。

這樣的時刻,我心平氣和,靜如止水。我記日記,寫信(我喜歡這種形式)。我嘗試着用各種顏色的彩筆寫作,儘管有時只留下滿紙烏鴉。同時附帶着向過去問好,向已故的友人致敬…… 心裏的話翻來覆去,說過多少遍了,竟然毫不厭煩,這真像一個奇蹟。我猜想雪前發出的信,肯定不會再觸暗礁。冬天雖然莫測高深,但她卻沒有更加氾濫的內涵。最純潔最透明的日子,就是最透明最純潔的祕密。她能感染我,潔白我,淨化我。在她的防波堤外,我願以一瓣心香,爲她淋漓,爲她汪洋一片,直到涌起狂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