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秋雨愁煞人散文

中秋後,樹枝上那隻曾經最頑強健壯的蟬兒,已偃旗息鼓、悄無聲息了。而一無是處的蚊子,依然在不甘寂寞地做着各式各樣的將死之前的掙扎。這秋的蚊子,表面看來,似乎少了夏季的大鳴大放、耀武揚威;行動方面,也透着沉沉暮氣。然而咬起人來,卻更見兇狠,常常,一個不小心,手腕上、胳膊上甚至眉梢上,就被他們叮起一個個如花生粒般大的、紅彤彤的包。自然,這樣的它,是遭人厭嫌的,然而也許,這奮力的一咬,對蚊子們來說,其實也差不多類似於人類所說的迴光返照。想到這裏,對蚊子濃濃的恨意,也就減輕了不少。

秋風秋雨愁煞人散文

今秋的雨,像極了一個滔滔不絕的蹩腳演說家,一旦站上演講臺,就開始長篇累牘地大發議論,而且只顧自己說的興起,全然不去考慮臺下聽客們的心理,對於聽衆們神色裏透露出的疲憊和不耐,也似乎渾然不覺視而不見。秋雨不管不顧,臉皮很厚地天天湊到我的眼前,這一副不變的皺巴巴的老臉,着實讓我厭倦,讓我煩惱。偶爾有那麼一時半刻,秋雨大概是忙着去進餐或者開了一會的小差,就見那些很愛說話的麻雀們,嘰嘰喳喳着結伴出門,將自己幾天來被雨壓抑着沒能說出來的各色閒話,一股腦兒的全部傾訴給花兒。院落裏明顯開遲了的黃燦燦的南瓜花,懵懵懂懂的還渴望着能夠結果,它還幼稚着呢,並不知道自己將來的前景有多麼慘淡。這可憐的南瓜花被秋雨拍打的暈頭轉向,正嚇得瑟瑟發抖着蜷縮成一團,忽然看到麻雀來串門,趕忙探出自己那驚懼的小腦袋,才發現不知何時,秋雨已經走開,不由得長舒一口氣,不自覺的挺了挺纖細的腰板,對麻雀們的問好,頻頻點頭微笑作答。最最耐不住寂寞的蛐蛐蟈蟈,即使在秋雨不住滴答的夜晚,也會偶爾淒涼地鳴叫幾聲,一旦發現風停雨歇,就很快地組織起一場像模像樣的音樂會,彼此一高一低、一急一緩,一左一右、一前一後的演奏着或獨唱、或合唱,或小品、或相聲的各色節目。

然而縱然這喋喋不休發表着演說的秋雨,暫時選擇了走開,老天的臉,卻還依然是陰沉的灰黃色。這樣的時節,我的內心,就很難鮮豔快活,就連腦海裏記憶的顏色,顯現出來的,也多是令人沮喪的黑白色。

我想,有些事情,註定是要遺忘的。我也知道,有些事情,遺忘比記着其實會更好。就比如,纔剛剛半年時間,我的記憶裏,已經差不多將你埋葬,我也幾乎不再對別人提起你的名字。

到今天,你離開這個世界的時間,剛好是半年。而我,卻彷彿已經將你已經遺忘了半個世紀。想起半年之前的這個時刻,窗外的雨淅淅瀝瀝,而想爲你寫幾行話的我,在電腦前哭的`如同梨花帶雨,時間僅僅流逝了一百八十天,而現在的我,再憶起你的時候,卻變得坦然地連我自己都吃驚了。

沒錯,我是忘記你了,這遺忘千真萬確,這遺忘真真切切。這樣的我,應該向你說抱歉嗎?

不!我想我是用不着對你抱歉的。因爲你走以後,你身後的生活,其實一樣的令人眼花繚亂,一樣的五彩繽紛讓人迷戀,而急着趕路的我,自然,不能把有限的時間,去過多地懷念已經沒有了知覺的你。

你那麼美麗,那麼年輕,卻已經太在意別人將會對你蓋棺論定的那幾句語言,你溫和的外表下那顆太過爭強好勝的心,最終,將你過早的引渡到了上帝面前。

沒錯,當你的棺木將要被釘起的那一刻,的確,在宣讀人面前的那頁白紙上,是寫了幾個先進、幾個優秀以及出色、卓越等等字樣的語言,那語言在我聽來,蒼白刺耳;那語言在我看來,像是人生答卷上的一則諷刺寓言。

就在你離開前的一個月,你固執地要同自己的老公離婚,也許,你是想讓這樣的自己,更加無拘無束,更加能夠全身心的投入工作吧。

爲了參加你的告別儀式,我第一次去了你的家,我不明白,以你們夫妻雙方的收入和實力,你的家庭,爲什麼看起來沒有一絲溫馨,甚至處處都透着寒酸。

你是一個不會生活的人,你將自己全部的關注點,都放在了去追逐那個其實離你很遙遠的目標,你想出人頭地,你想做官,你想一鳴驚人從而讓我們對你刮目相看……

你有兩個自己,一個溫和,一個尖刻;一個達觀,一個狹隘;一個惹人憐愛,一個削減了腦袋總想着往上爬。你單純、你學生氣,你知不知道,你的好多做法,在後來人的嘴裏,談論起來猶如笑話。

你的噩耗傳來,我的第一感覺是悲,第二感覺是驚,到了最後,我則麻木了我的所有神經。我悲的原因,是因爲你還那麼年輕,而你,又是那麼的可愛;我驚的理由,是因爲在你就要入土的時刻,我纔看到了全部的你。然而對於這樣的事實,我能對你說什麼呢?顯然,我什麼都不能說,更顯然的是,你並沒有給我這樣的機會,所以,我只能沉默,只能麻木。

離別半年了,我沒有再去看過你,實話說,我也並不想去。那個地方,狹窄、陰沉,而且在我看來,它跟你本人的關係,也實在不大,頂多,是給你的兒子,留下一點念想吧。

實話說,在我心裏,一時半刻還是不能將你完全抹去的,儘管我其實很願意那麼做。

半年了,你躺在那個陰暗狹小的角落。那個地方,想翻個身都不能。如果你還是完整的,睡覺的時候,都必須把你的腿兒蜷起來,儘管,你的身材是玲瓏嬌小的。

半年了,我身邊的季節,已經由春到秋,樹梢上,似乎昨天還是百花盛開春意鬧,一車身,卻已是花落枝空秋意濃了。

今秋的天,像是被人有意戳了一個堵不住的窟窿,雨不停的落,這樣的壞天氣,就準會有些耳朵不願意接受的壞消息。當然,好的也有,爲了你的高興,我還是先說些熱鬧的吧。

王菲你是喜歡的吧?也或者你忙於工作,不知道她究竟長的什麼樣,但我可以肯定,你一定聽過她的歌。她的歌聲空靈、通透,充滿着靈性的美。恩,我不是跟你說她離婚的事,那個你大概已經知道了,我是說,她最近跟那個比她小11歲的老帥哥謝霆鋒的姐弟戀,又再度復發,所以,這兩天的媒體,熱鬧着呢。

大嘴姚晨你自然不陌生,我告訴你吧,如果沒有鋒菲戀插一腳,這兩天的頭版人物,一定非她莫屬。因爲據她的前夫凌瀟蕭講,她以前啊,在婚內就出軌過好多回。老凌作爲一個男人,當然也有自尊心,所以後來,就跟她拜拜了。

還有一個最新的消息,但是它算不上是好消息。是說78歲的著名作家張賢亮,昨天去世了。你一定知道,他寫過不少的小說,像什麼《綠化樹》《靈與肉》等,那個有名的鎮北堡西部影城,就是他創辦的,而周星馳的《大話西遊》,就是在那裏拍攝的呢。

其實我絮絮叨叨這麼多,可能也都不是你很關注的。而你關注的,是你的項目,你的職業前程,然而那些方面的事情,我實在是無話可說。因爲實話說,你倒下的那一刻,我可能也就只見到了你的部門領導,而其他的,估計忙於大事或者忙於應酬,基本上來說,估計人家壓根不知道你的離開,也或者,對你的離開,態度是漠然的。這個你要理解,不要爲此而糾結。

明星們的事情你可能比較漠然,但有一件事,我想你是一定會瞪圓亮晶晶的一雙美麗大眼,表示驚詫和難過的,而我,翻來覆去地想了好幾天,纔打算還是給你說一說,畢竟,你即使知道了,也不會對這樣的一件事情,生髮出任何負面的影響。

你的爺爺,已經90多了,中秋節的時候我去看望他老人家,他正在忙着聽新聞呢。臉上紅光滿面,說話條理清晰,總歸對於他老人家,你完全可以放心。記得去年我們一起給他老人家祝壽的時候,你笑笑地說:“爺爺,身體健康,活到一百歲。”就現在的情形來看,我覺得你的祝福,是完全有可能變成現實的。

你離去的消息,最初是瞞着他老人家的,後來有一天,終於有人不小心說漏了嘴,一向口如懸河的老人,聽到這個消息後,給出的回答只是一段很長時間的沉默……

你大姑患病的消息,你是知道的,你本來說好放假的時候來照顧她,但這一次,你卻言而無信了;你小姑做手術的時候,你前後伺候着,那一次,大家都說你越來越能幹,親戚們將你誇的如一朵花。

其實聊到這裏,你大概已經看出,我在顧左右而言他,是的,你的感覺依然是這樣的敏銳,你依然能一眼看穿我的僞裝,而我之所以這樣,是因爲下面的事實,的確太殘酷了。

恩,是這樣的,那個你最最熟悉,最愛跟你開玩笑的小姑夫,他今年退休了,時間是7月份,也就是你走後四個月後。

你知道,他這個人,雖然有些優點,但實話說,缺點也不老少。大家都說他:“心眼小”“虛榮心強”,我跟他認識二十多年了,我覺得大家並沒有冤枉他,有時在人後面,我也這樣評價他。

他手頭有一些錢,那是別人給我的,正好轉到了他的賬戶上,他就把錢壓着,遲遲不願意給我。爲此,我又覺得,他不光心眼小、虛榮心強,他還是一個標準的葛朗臺。自然,在人們面前,單單爲此,我就沒少偷偷指責他。

然而前天聽說他患了病,而且還病的不輕,我立刻想到,那些年,我曾經蹭過他不少飯,也曾經跟他想聊甚歡。我甚至想,只要他的身體能夠好過來,我的那些錢,就放到他那,他想什麼時候給就什麼時候給,只要我還沒有開始喝西北風,不給也行。然而,從醫生漠然而凜冽的言辭裏,我也知道,這一切,只能是我的臆想。

生活就是這樣,它天天讓我們覺得新鮮,也時時給我們甩臉色,讓我們難堪、難過,而又手足無措。

秋雨如注飄落,和着落葉的秋風,一陣比一陣更讓人覺得蕭瑟。你的黝黑寂寥的門前,此時一定非常的寥落,這樣的時節,人們多半自顧不暇,自身的悲愁都濃稠的無法化解,又怎麼會有人會想到,去看看雨季的你,有沒有被淹沒呢?

你的兒子,在一天天的長大,你的老公,最終一定會有自己的新歡,這個,是無人可阻擋的,也是自然而然的。而我,在這淒冷的秋雨中,情緒萎靡,被工作和生活拉扯的心力交瘁、七零八落,但我還是,很想抽出一個鐘點的時間,和從前一樣,跟你聊聊明星、說說八卦、侃侃閒天、談談生活。

半年了,我發覺你是睡得越來越穩、越來越沉了,以至於在我眼裏的一些非常“爆炸”的消息和新聞,你都能夠接受的四平八穩,靜靜地一言不發。這要是在半年前,你早已經或笑或哭,嘴角或揚起或沉下,眉毛或挑起或擰成一個疙瘩了啊。

而現在,對一切的一切,你都選擇了放下,選擇了淡漠,而我對你的傾訴,也已經得不到來自於你的一個字的回答,只有身邊的風兒,徐徐或急急地撩一下我的長髮,路邊的蚯蚓,款款地扭着腰身,不知它將要奔向何方……

人總歸是要死的,陶潛在《輓歌》中說:“有生必有死,早終非命促。”他還說“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託體同山阿。”那麼,也就是說,你還在,只不過你將自己的身軀,融入泥土、託付給大山罷了;那麼,也就是說,我們還在感受着一樣的風,聽着相同的雨聲了吧?

窗外的秋雨,還在固執地下,這種頑固,讓我想起多年以前我曾經染過的一種牛皮癬,綿延不絕的讓人厭煩,而這可惡的天,不知不覺間,也翻攪起了我本以爲已經塵封起來的縷縷記憶,讓我的心田,一時之間被愁緒繚繞,哎,這惱人的愁煞人的秋風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