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家門口唱大戲散文

記得六、七歲的時候我最盼望的就是過年。一來,過年就會有母親親手縫製的新衣服穿在身上;二來,可以在春節期間給老人們磕上幾個響頭,便可以換來幾張嶄新的、一碰嘎嘎響的壹角面值的壓歲錢;更值得期盼的那就是又可以去鄉下的姥姥家了。

姥家門口唱大戲散文

按照當地的傳統習俗,正月初二以後纔是出嫁後的女兒回孃家,給孃家老人拜年的日子。每年初二這天,一大清早媽媽便會帶着我們兄妹幾個登上火車,坐上兩站地,到並不遙遠的姥姥家裏,去給姥姥和大舅媽拜年。

姥姥家住在北票縣一個叫老虎洞溝的小山村,這個村子三面環山,只有一條通往姥姥家大門口的南面小路,沒有被大山阻隔。我們這一羣孩子的到來,立刻給姥姥家乃至這個只有二十幾戶人家的小山村增添了幾分氣氛,姥姥家的一場熱鬧“大戲”也就就此開場了。

姐姐嗓門高,人還沒等進到院裏就開始喊開了。“鳳芝!”“鳳榮!”“哎!”“哎!是姐姐來了吧?”隨着姐姐的喊聲落地,我的表姐、表妹兩個人應聲飛也似的.衝出房門,歡歡喜喜地來迎接姐姐。鳳芝姐姐拉着姐姐的手,鳳榮妹妹薅着姐姐的衣角。三個小女孩見面以後是有說有笑,“嘻嘻哈哈”的喊着,鬧着,追打着,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在小小的村莊上空迴盪。

淘氣的我早已按捺不住,掙開了媽媽拉着我的那隻手,撒丫子向剛剛路過的那條冰封的小河跑去。媽媽在身後高聲囑咐道:“四兒,別到處亂跑啊,注意點安全!”“知道了!”這時候的我早已飛出老遠了。看到光如鏡面的小河道,我興奮得手舞足蹈,像個脫繮的野馬在冰面上自由自在地滑起了冰出溜,那個開心勁就甭提了。“小四,你快停下來,等哥哥帶你一起玩。”長我四歲的大表哥可能是受了媽媽的派遣來監管我了。看到表哥的到來,我的玩勁更足了。我雙腿屈膝蹲在冰面上,兩隻手緊緊地攥住表哥的雙手,然後與表哥面對着面,我催促表哥倒退着快跑。藉助表哥在冰面上快速跑動,我的身體也隨着他快速移動,只一小會的功夫,瘦小的表哥已經是汗流滿面,氣喘吁吁了。他停下了腳步,擦着額頭上流下來的汗水。儘管也摔了幾跤,但還沒有玩夠的我,見表哥站在那裏喘着粗氣不動,心想他是不想再拉着我玩了,便坐在冰面上撒起潑來。這時表哥也真的生氣了,拽起我就往家裏拖,我一邊撒潑,一邊嚎啕大哭,儼然受了天大的委屈。回到姥姥家的大門口,等在這裏的姥姥看到我哭哭咧咧,以爲是表哥欺負我了,先是訓斥了一番表哥,接着就忙着哄我,“快到姥姥身邊來,讓姥姥好好看看我這小外孫子長高了沒有,小臉蛋長胖了沒有。”我被姥姥拉到身邊,姥姥替我擦乾了眼淚,領着我進了屋,把我抱上了熱炕頭。

媽媽擡頭見我新穿的棉褲屁股蛋的地方弄得髒兮兮的,立刻生氣了,操起炕上那把笤帚嘎達就要打我,我眼瞅着情況不妙,“好漢不吃眼前虧”,我機靈地出溜下炕,趿拉上鞋,趕緊奪門而逃,哧溜一下鑽進姥姥家院裏西南角那盤大石磨盤底下。此時我唯恐媽媽會追趕出來,所以大氣也不敢出,眼睛緊盯着磨盤前,耳朵仔細辨聽着外面走動的腳步聲。

“小四,小四,你在哪兒呢?回來哥再帶你去玩。”這是表哥的聲音。“四弟,貓哪兒去啦,快點出來!”這是與我同歲,但卻比我大不了幾天的表姐聲音。“老四,你快點給我回來,只要你回來我就饒了你。大過年的,只要你聽話,我就不再打你了。”顯然這是媽媽的聲音。“四弟躲到哪兒去了?你再不出來姐姐就生氣了,回家也不帶你玩了啊。”“是啊,就這一會功夫小哥他能跑到哪兒去了呢?”這是姐姐和小妹鳳榮的聲音。“小四兒啊,你在哪兒呢,快點出來,出來給姥姥磕個頭,拜個年,姥姥給你幾張新鮮大票的壓歲錢。”隨着姥姥的呼喚聲,藏身磨盤下的我清楚的看到姥姥那雙小腳正緩步向大門口走去。我聲音顫抖着小聲喊道“姥姥,姥姥,我在這兒呢。”姥姥耳朵有些背,她並沒能聽清楚我輕聲的呼叫。我不能錯過這次機會了,急忙從磨盤下爬出身來,哭着跑到姥姥身邊。“姥姥!”我委屈的抱住姥姥的大腿。姥姥一邊拍打着我身上的塵土,一邊摟過我的腦袋。“你這孩子啊,可讓大家急壞了,全家老少都出去四處找你呢,我的乖孫子。”

姥姥拉着我來到大門口,她站在門口高聲喊着:“孩子們都回家來吧,小四兒在我身旁呢。”聽到姥姥的喊聲,媽媽、表哥、還有姐姐和妹妹,聞聲陸續返回,聚集在姥姥家大門口。鳳榮妹妹拉着我的手,“小哥,我們回屋去。”

等姥姥坐穩後,我們這幾個城裏來的孩子,依次給姥姥和大舅媽磕了三個響頭,算作是拜年了。這時候我看到,姥姥兩手顫顫巍巍的從棉褲兜裏取出幾個紅紙包,分別發給我們幾個孩子,雖然那時候我還不認識那是面值多少的錢,但我知道那是四張嘎嘎新的、磕過頭纔會得到的壓歲錢。得到壓歲錢以後,我早已忘記了方纔躲避捱打的那一幕,高興地拽着表哥後衣襟,扯着尾巴跑到大門口,同幾個姐姐妹妹們一起指指點點、歡呼雀躍,看錶哥點燃掛在門口老樹上的那掛小鞭,聽着“噼啪”炸響的鞭炮聲,唱着那首“拉大鋸,扯大鋸,姥家門口唱大戲……”美麗動聽的歌謠,送走了新正元月的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