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氓的愛情散文

21歲之前,從來沒有一個人說過我像流氓。那個秋天的下午,在森林公園門口,一個男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說,像個流氓。那時,公園的門口聚了好多人,大家都哈哈地笑了。笑得我紅了臉,像是我真的做了什麼流氓事兒。

流氓的愛情散文

那人說,哥們兒,我們在公園裏拍一場戲,差一個演流氓的羣衆演員,我看你挺合適。我這才緩過神兒來,我當然不同意,我憑什麼要演流氓?那人說,兩三個鏡頭,報酬是100元,外加一瓶礦泉水和價值10塊錢的盒飯。

我的心就動了一下,我說,可以,但是我不會演流氓呀。那人說,挺簡單的,到時候導演給你說一說,你就明白了。

跟着那個人進了公園,劇組的人已經擺好了道具。導演指着遠處一個女孩說,你要做的就是像餓狼一樣撲倒她,然後撕她的衣服,導演在我耳邊說,能撕多爛就撕多爛。我問導演,女孩會不會咬我抓我?導演笑笑說,她也是個羣衆演員,沒有安排這個內容。

我對導演說了我真實的想法,我不會演流氓。導演說,就算是沒有開過葷的也會演,難道你就沒有想過女人嗎?我老實地點點頭。

太陽落了下去,導演說了一聲幹活兒,我們就開始了。我出現在鏡頭裏,長髮披肩,一件T恤圍在腰上,不時跳起來抓一把樹葉,一副精力過剩的樣子。突然發現那個看書的女孩,我就像小偷一樣看了一下四周,然後輕輕地朝她走去。應該說,我的表演還可以,因爲導演在後面說我賊頭賊腦。我走到那女孩面前了,她看書看得很認真,沒有發現我。當然她也是在演戲。看得出來她有點緊張,因爲我聽見了她的呼吸聲。

按照導演的要求,我此刻惟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向她正面撲去,然後撕扯她的裙子。可是,我突然沒了勇氣。我心裏只有一個想法,人家好好的一個姑娘,我爲什麼要對她耍流氓?

導演喊停,問我怎麼了。我說沒有感覺。導演說,撲上去就完事了,要什麼感覺?導演讓我再來一次。和第一次一樣,我站在她面前,久久沒有撲上去。也許那女孩等急了,她擡頭看了我一眼,眼神安詳得像一隻羔羊。她低頭繼續看書,我的心跳得很厲害,夢裏千百次想像的女孩就是這樣的純淨。

導演又喊了一聲“停”,然後就罵我,大意是說我是自己不能快樂同時也不能給女人快樂的那種男人。然後導演說再給我一次機會,如果還不行,就讓場記上。場記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讓我感覺到流氓心理的可怕,憐香惜玉的感覺一下涌上心頭。

第三次,我還是沒有撲向女孩,而是抓住她的手說,跟我走!我牽着她飛奔而去。一直跑出了公園,我們才緩過氣,相互看着,直到呼吸均勻。她笑着說,簡直像私奔的速度!

女孩說,我叫丹麥。我說,那是個盛產童話的國家。丹麥說,每個人心裏都有童話的,就像剛纔的那一幕,你叫什麼?我說了,她說,徐徐,請你去喝咖啡。

我們坐在咖啡店鞦韆一般的椅子上,如水的音樂響起來,人一下就有點懷舊,我們幾乎同時說起了童年。丹麥說,她小時候和外婆住在一起,時常站在碼頭上想着爸媽,天真地想有一天會有一個水手帶着她去遠方。她沉浸在往事裏。突然耳邊響起了一首歌,老是重複着唱“天黑黑”。

喝完咖啡,夜已深。我們走在夜裏,手就這麼牽着了。丹麥突然笑了起來,說從前有過英雄救美的故事,還沒有流氓救美,你算是填補了空白。她停下腳步看着我說,你爲什麼沒有按導演說的做,爲什麼霸道地拉着我就跑?我說,我不想撕扯女孩的衣服,也不想讓別人去撕,就算是演戲。丹麥的'眼裏一下就有淚光,她把頭靠在我肩上,喃喃地說,從來沒有人這樣,從來沒有。

我把丹麥送回家,分手的時候,丹麥給了我她家的電話。

兩天後的夜裏,我在丹麥家樓下的電話亭裏,用IC卡撥通了她的電話,把隨身聽貼在話筒上,是一首《天黑黑》……

在丹麥聽歌的那4分鐘時間裏,我終於想好我該如何表白了。歌曲一完,我說,你就是我一直以來所期待的美好。

丹麥沒有說話,許久傳來她的哭泣。片刻她已飛奔下樓,撲進了我的懷裏,像個孩子似的捶打着我。丹麥擡起頭,她的外婆出現在窗口。外婆沒有說話,卻慢慢地關上了窗戶。

一個星期天,我們去陶吧玩泥巴。我先把手印在泥上,丹麥看着我的手印,把她的手印在我的手印上,一隻大手裏有一隻小手,她爲這個創意樂不可支。然後我們等待燒製,丹麥給“作品”起名《相約星期天》。兩小時之後,我們的手印成了陶片,我們的愛情線竟然清晰地重合在一起。那一刻,我們相視一笑。

丹麥說,我要告訴外婆,我真的戀愛了,愛上一個窮光蛋,一個鄉下人,一個“流氓”。

一個星期後,我見到了丹麥的外婆,一個慈祥的老人。她給我們講了兩個故事,她說,有種蟲子叫蜣螂,就是我們平常說的屎殼郞,它一輩子最大的理想就是滾一個大大的糞球。你知道爲啥?我搖了搖頭,她說,它靠這個娶妻。她笑了,然後她看着丹麥說,有一家人很窮,妻子老是埋怨丈夫沒本事,有一天,家裏只有一個南瓜了,丈夫說這個南瓜很珍貴。妻子不信,丈夫就抱着南瓜去市場,他妻子也去了,丈夫給這個南瓜開價100塊,100塊可以買這樣的10個南瓜。最後,真的有人出100塊要買這個南瓜。丹麥說,爲什麼?外婆說,不管是東西還是人,只要你懂得珍惜,它就是寶貝。所以,你別說徐徐是個鄉下人。

我們都笑了,外婆是智慧的。丹麥從此除了叫我“流氓”之外,還叫我“蜣螂”和“南瓜”。當然,都是我們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