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淚的紅燭散文

夜,寂靜的夜,在我們的洞房裏,我和我的新娘點亮了一隻燃燒的紅蠟燭。因爲今天是我們新婚的日子,按照我們當地的風俗,結婚的當晚都要點亮一隻紅蠟燭,在新婚的人眼裏,紅蠟燭代表着喜慶和吉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說的是新婚之夜,是人生最富有詩意的日子,是人生最美好的一天。可在我的心裏,我怎麼也高興不起來,我的心在流血,我的眼睛裏溢滿淚水,望着紅紅的蠟燭,我的淚好像和它一同燃燒着,化作模糊的血水樣從我的眼角無聲地滴落在地板上。妻子坐在我的身邊,默默地陪伴着我,一聲不吭。今夜的她最懂我,懂我今夜的痛苦。她知道我在想什麼,因爲今夜,我的父親還在醫院重症監護室裏陪伴着病情危重的母親。伴着紅紅的燭光,我的腦海陷入了往日無邊的回憶裏。

流淚的紅燭散文

20xx年xx月的一天,母親嚮往常一樣,在離我家不遠的廣場裏學跳舞,母親跳了不到半個小時,就覺得身心疲憊,猛烈地咳嗽起來,哇的一口,咳出了鮮血,母親預感到不妙,趕緊回去和父親一起到醫院檢查。其實,母親那一段身體就覺得不太好,老是渾身無力,咳嗽,一咳嗽就咳個不停。母親卻沒有太在意,老想着是氣管炎的老毛病又犯了,就隨便吃一點藥。每天的鍛鍊還照常去,只是鍛鍊還沒有多少時間,體力上就支撐不下去了。

這次咳出鮮血來了,在醫院裏,醫生給她做了全面的體檢,最後的結論是建議我的母親到大醫院做進一步的檢查。我的父親感覺不好,他不敢怠慢,隨即帶着母親去了省城的大醫院做檢查,醫院最後的結論是:母親得了肺癌晚期。肺癌晚期,預示着已經沒有做手術治療的必要了,醫生還偷偷地告訴父親說,母親的時間不多了,最多活不過半年。父親沒有放棄,帶着母親到北京去看,得出的結論是一樣的。沒有一點辦法,父親只好帶着母親回來了,給母親做保守的治療,採用中西醫綜合方法。我那時剛剛大學畢業,找到了一份工作。母親病後,因爲父親還要上班,我堅持要在家裏陪伴母親,母親堅決不同意我的決定,說我剛有了一份工作,機會不容易,不讓我照顧她,說她不用別人來照顧。我沒有辦法,只好含淚離開了母親,到離家二百多裏外的省城上班去。

在我們家裏,母親十多年前下崗,父親在一家事業單位上班,工資也不高。我是家裏的獨生子,上學花了家裏不少錢,是一個純粹的消費者。儘管下崗後的母親,在不停的給別人打工掙錢養家,我們家的經濟條件還是很緊張的,常常捉襟見肘。母親病了,只剩父親一人的工資給母親看病了。從母親得病的這一天,我覺得自己好像突然長大了一樣,我感到肩上的責任沉甸甸的。我已經二十歲了,是男子漢了,男子漢就要頂天立地,我一定要幫助父親幫母親看病。我剛上班,工資也不高,爲了母親的病,我連平時最愛吃的零食也不買了,煙也戒掉了。上班的日子裏,我時刻掛念着母親,老是在夢裏夢見她叫我,我經常打電話詢問母親的病情,不定時的回去看望母親,把剛發的工資交給父親,讓他給母親看病用。我們的親朋好友都給我們家帶來了溫暖的親情,有的拿來不少錢,讓給我的母親看病用,父親都一一認真地記在本子上面,而我卻記在了心裏。

隨着母親病情的發展,母親覺得屬於她的日子已經不多了,母親經常對父親說,希望能看到我結婚成家,她就安心了。因爲我的女友還在上學,結婚的日子一直定不下來。母親說,她能堅持到我們結婚的那天,一定能的。母親的堅持,也是我們的希望,因爲有我的母親在,我們的家纔是完整的家,我們的家才充滿了溫馨和溫暖的氛圍。由於母親的堅持,一定要在她的有生之年,看到我點亮新婚的紅蠟燭,母親已經活過了一年的時間,超出了醫生所說的預期時間。我知道,那是母親的信念在有力地支撐着她。我和女友的婚期終於定下來了,母親卻因病情加重再一次住進了醫院裏,並且在我即將結婚的時候,父親接連接到醫院三次母親病危的通知。昨天的一紙病危通知書,又一次打亂了家裏的平靜,我的父親不得不匆匆地趕往醫院裏,接替我的小姨來照顧我的母親,父親也不能參加我的婚禮了。結婚的日子已經定下來了,無法再更改了。父親在去醫院前囑咐我的大伯,我的舅舅,還有我的大姨,由他們來幫我操持明天的婚禮。

在我今天的`婚禮上,親人的臉上都帶着喜慶的微笑,因爲是我結婚的日子,他們每個人都面帶着笑容來祝賀我。他們不是演員,我看得出來,他們滿是笑意的臉上都有着掩飾不住的酸楚,我知道,他們和我一樣是母親的親人,他們都是在掛念着我的母親。婚禮進行的時候,我一直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緒,我要笑,燦爛的笑,我不停地提醒着自己,因爲我要結婚了。可我的心裏一點也高興不起來,我的心在滴血啊。夢想進行曲,溫柔地彈奏着,一直在我的耳邊響起,給相對冷清的結婚場面帶來了不少喜慶。當司儀宣讀到拜謝父母大人的時候,我拉着妻子的手,急匆匆地坐在早已等候在大門口的婚車裏,急匆匆地向醫院的方向飛馳而去,我的心早已飛到親愛的母親身邊。

在醫院重症監護室的門口,醫院的醫生和護士早已守候在那裏,我的父親也站在那裏等着我。幸運的是,母親的病穩定了一些,我和妻子還可以去裏面見她。病房裏的母親戴着氧氣罩,頭部下面墊着枕頭,她已經坐不起來了,我只能看見她已經有些深陷的大眼睛了。我的母親在我的心裏最漂亮了,一頭的披肩發,烏黑髮亮,一張圓圓的臉,一雙大而有神的眼睛,一笑起來嘴角兩個淺淺的酒窩。現在的母親,因爲病魔無情地摧殘,已經弱不禁風了。母親昔日的烏髮,因爲化療藥物的反應已經落光了,臉部瘦了好大一圈,只剩下兩隻深陷的眼睛了,母親早已沒有了昔日的光彩。我把手裏拿着的寫着母親二字的紅布條,輕輕地放在了母親的胸前,我和妻子隨即跪在了地上,向我的母親和站在她旁邊的父親磕頭祈福,祝福我的母親趕緊好起來,儘管這只是我們的良好願望。在心裏,我告訴母親說,我今天結婚了,您看着兒子成家了,母親,我親愛的母親,我們來給您磕頭了。母親已經不能說話,母親的嘴卻在微微抖動着,母親一定是在祝福我們,一如我們祝福着她一樣。母親的眼角有熱淚流淌下來,母親的淚是幸福喜慶的淚,一如今夜點亮的紅燭的淚滴。母親,孩兒聽到了您的祝福,您的祝福就像花一樣開滿了我們的心田;您的大愛,早已和我的血脈融爲一體,永遠地在我的身體裏靜靜地流淌着,母親不哭。

在醫院的病房外,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靠在樓道走廊的牆上,我嚎啕大哭,任憑淚水盡情地流淌。

今夜,我的母親依然靜靜地躺在醫院的病牀上,她看不到今夜的紅燭。我深信她一定能感受得到,因爲我一直住在母親的心裏,母親的心裏一定亮着今夜的紅燭。紅燭的淚,像流淌着的母愛,足以溫暖我的一生。祝福我的母親,健康長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