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二題散文

【一】巢

旅途二題散文

近二十個小時的漫漫旅程讓人倍感寂寞和無聊。睡覺睡得腰疼,看書也看得眼睛發酸。車輪撞擊鐵軌的“咔噠咔噠”聲一直在襲擾着每個人的耳膜,列車以永恆不變的韻律演奏着始終單調乏味的樂曲。車窗外的世界還在嚴寒的掌控之中,鐵路沿線的樹木無一例外地裸露着黝黑乾瘦的身體,那橫七豎八的枝條像一個個飢寒交迫的難民的手臂,無助地伸向天空。

樹是鳥兒的家,枝葉落盡的樹卻再也無法隱藏那些棲身的鳥兒們,於是乎它們的生活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衆目睽睽時,鳥兒們沒了隱私,每個鳥巢就是現場直播的舞臺了。

於是,大家就隔着玻璃去看鳥,古人走馬觀花,今人飛車看鳥,景物不同,卻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一帶的鳥兒多半是喜鵲,就是黑白相間,尾羽長長的那主兒。喜鵲的巢兒大同小異,都是乾枯的細小樹枝搭建而成。然而,每個鳥巢都會有一定的距離,相鄰的兩個巢分別在四五米遠的兩棵樹上,遙遙相對。每個喜鵲的家都是個小天地,離得近了當然無祕密可言,鳥巢沒有防盜門,離遠了肯定會安全些,省得那些手腳不乾淨的傢伙沒事來串串門順手牽羊什麼的。

一棵樹上也會有兩個巢,這樣的情況很少,我想也許是喜鵲兩兄弟或是兩父子分別各立門戶,就像人類的兩居室吧。讓人驚歎的是,居然有喜鵲把鳥窩搭建在高壓電線上。也不知道這戶喜鵲是怎麼處理數十萬伏的高壓電的,在強大的電流上安居和行走,視電老虎有若無物,真的和錢塘江大潮裏的弄潮兒有得一拼。這樣的喜鵲定是鳥族裏的另類,喜歡離羣索居的孤獨生活,大概是鳥類的陶淵明了。

不管是什麼樣的鳥巢,都是極其簡單的,建築材料基本上由樹枝和乾草組成,用不着貼牆紙地板磚木地板牆漆塗料之類的,一個喜鵲家庭半小時就能完工。

不會像人類那樣用一輩子的辛勞來換取一處安身之所。千百萬房奴來養活若干個腸滿肚肥的房地產大亨這種現象在鳥的世界裏是不存在的。

簡簡單單的巢能遮蔽風雨就OK,何必活的太累!相比之下,鳥類比人類聰明太多。遙想當初石器時代時,部分人類也是居住在樹上的,他們的頭人叫做有巢氏。後來大概是趕時髦,有巢氏的子孫們放棄了建在樹上的家巢,跑到地面上築起土牆茅草房居住。從茅草房到磚瓦房,從磚瓦房到高樓大廈,從高樓大廈到別墅海景房,人類一步一步地爲自己量身打造鋼筋水泥的'枷鎖,心甘情願淪爲房子的奴隸。

還是住在樹上好。

【二】食

“民以食爲天。”先哲的名言是亙古不變的真理。在長途旅行的列車上這個真理尤其凸顯。你可以沒有臥鋪,可以沒有座位,但是你不能不吃飯,如何填飽肚皮是旅途中的一大要點。

當然,所有的列車上都會有餐車,都會有滿載快餐盒飯的小車在過道里快樂地旅行。然而,餐車和快餐都鮮有人問津。不是飯菜的味道不合大衆口味,而是老百姓消受不起。火車上的餐飲幾乎可以說是暴利,不管是綠皮車還是灰皮車,普通的飯菜從這裏出爐都會價格不菲,火車彷彿是所大學,土生土長的蘿蔔白菜在這裏拿到文憑後就身價倍增。也許更重要的緣由是物價局和消協管不到這裏吧。

火車上的飯菜既然吃不起,大家就會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於是,各種各樣的方便麪在這裏PK,穿上色彩斑斕外衣的“康師傅”、“統一”、“今麥郎”、“五穀道場”等明星紛紛被脫掉衣衫,裸露着白白淨淨的身軀,在洗過一個熱水澡之後,就愉快地進入各位旅客的腹中,在經過短暫停留之後統統進入“五穀輪迴之所”,參悟着宇宙間最樸素的玄機。

在某一刻,整個車廂都瀰漫着醬包和調味料噴香辛辣的氣味,讓人感覺車廂剎那間變成了蘭州拉麪的店鋪。賣零食百貨的手推車不失時機地“嗡嗡”響着一路駛過來,伴着售貨員的吆喝聲:“香菸瓜子八寶粥~茶幹雞蛋火腿腸”,聲音從車廂的這端飄到車廂的那端,從白天飄到晚上,直到整個車廂都沉沉睡去。

吃了幾頓的方便麪,飯後每每口乾舌燥。起初不知爲何如此,後來醒悟是醬包和調味包裏味精害苦了我。於是決定不再吃方便麪,下頓飯奢侈一回,吃一回二十元一盒的盒飯。車停南昌站,看到車窗外有賣盒飯的,大喜。下車詢問,才十元一盒,於是彷彿得了天大的便宜,不假思索地買了一盒,回來狼吞虎嚥,感覺如食山珍海味。看着站臺上的“南昌”二字,腦海裏冒出“南昌故郡,洪都新府”這句話來。忽然想起,一千多年前,“初唐四傑”之一的王勃當年也曾來過這片土地。我現在吃的飯菜啊,就是被王勃譽爲“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的鄱陽湖水滋潤的土地長出的。

也不知道當年王勃從長安到南昌,幾千裏地的旅途,他是如何解決吃飯問題的?如此說來,沒有方便麪的時代確實很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