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肩膀經典散文

總以爲,父親的肩膀很壯實,很強大,我們困了累了甚至在外面受了傷,那是我們最好休憩的依靠。

父親的肩膀經典散文

也許正是這種不以爲然的“正常”,我一直覺得父親雖然不很強壯,但他卻撐起了一個家的天空,任我們自由地徜徉。

我們明白父親對我們的愛,但,那時的意識很淡,有時,會覺得父親做事的多餘。我到外地上學那幾年,假期快滿,父親就提前爲我準備要帶的東西,並要重複好幾次地檢查,總是怕忘記這忘記那,有時,他把自己都搞糊塗了,明明拿在手裏的東西,卻要顛來倒去地還要找。幾天來,他都心神不寧,丟東落西,把自己搞得很狼狽。

那時坐車不方便,得早晨四五點起來,背上東西,步行三裏沙路去等到縣城的汽車。頭天晚上,我把東西裝好,父親仍覺得有什麼會落下的,幾次打開包去反覆地察看。我倒頭便睡,朦朧中聽到父親在翻身,但我很快又睡去。在甜甜的睡意中,突然聞到一股飯香味,睜眼一看,父親坐在地下的小板凳上。他怕開燈影響我睡覺,就摸索着把飯熱好,爲了讓我多睡一會兒,他一邊看時間,一邊又不忍心叫醒我。見我醒來,就說,快趁熱吃飯吧。

年輕時的覺真多,一邊走路,我仍像還在做着夢中的連續劇,父親安慰我出門在外要注意的事項,我心不在焉地應答着,覺得父親有點不經常出門的見識太少的囉嗦。父親說,他一夜都沒有睡着,反來複去地想我小時候的事。我不太理解,甚至認爲父親有點“多此一舉”。他把我帶的東西放在車上,還不放心,叮囑我到縣城倒車、買票等程序,直到汽車發動了,我纔在車玻璃外看到他一個人往回返的身影越來越小。這時,我突然覺得父親很單弱,我的眼裏有點發熱。

有淚不輕流,這是人們認爲父親應有印象。可在我的眼裏,父親彷彿不夠那麼強大。男人的眼淚是金子做的,不能輕易掉落;男人膝下有黃金,不輕易下脆求人。男人的哭,應該是排山倒海,氣吞山河吧,那種小聲啜泣的男人一定沒出息,甚至是窩囊廢。

父親卻不像是這類“強大”的男人。印象中,父親流過兩次淚。那年爺爺去世,父親的哭聲把我震住了。大伯、父親、小叔三個男人的哭聲一會兒高亢洪亮,一會兒又壓抑嘶啞,在山村的上空迴響,震得我們心頭破碎不堪。奶奶走得早,爲了和爺爺一起合葬,提前把寄埋奶奶的骨骸起出來,重新裝進新棺。在背奶奶的骨骸回村的路上,父親哭得恣肆汪洋,二十一歲就失去了母親的父親哭聲震天,我們不大懂事,只是小聲哭着跟父親往回走。那一次,我才知道父親的聲音是那樣的渾厚高亢,那哭聲像是人間絕響。

父親另一次哭泣只是無聲地掉淚,那是因我當年的不懂事和執拗。因爲畢業時分配不遂意,我的心很苦悶,父親和我的話一樣的少。之前,有兩位本家的兄長到海南去闖蕩,我也有學着步其後塵之意。一天,我整理書櫃,父親意識到我要走的意向,不知什麼時候木然站在我的身後,可我一點都沒有感覺到。突然,我聽到一個很低的聲音:“都怨我們沒本事……”我明顯覺得這聲音裏帶着哭腔,我嚇了一跳,被父親這一近乎檢討自責的舉動擊得潰不成軍。父親不住地在掉淚,還在說些什麼內容,我已一句都記不清楚。我天性不善交流,很多苦悶憋在心裏不會表達,我只說了句“我不走”,關上了書櫃門。父親疑惑地看着我,像是一種央求的神態。

這一次,雖然沒有任性,聽從了父親,但他很長時間一直神色不好,話語也少了,處處小心的樣子,讓我心裏很不好受。我看到了父親的無奈,他此刻一點也不堅強,相反,卻承受着過多的失落與無助。我覺得,他堅實的臂膀有點支撐不住外在的壓力。

當年真是不懂事理,沒能深切體會到作爲父親的那份揪心。如今,早已身爲父親的.我,在對孩子的每一次坎坷與苦痛,就會更爲真切地理解爲人父的那份牽掛。兒子今年春季腸胃不舒服,我一邊擔心着他的病,一邊牽掛着他落下的課程。他不去學校,我一天的心都陰鬱着,像要下雨。每天最關注天氣預報,每有雨天,他晚上睡覺的神色就不對,第二天早晨就不舒服,我的心就跟着揪一天。就在想,爲什麼好多道理我們總是要等到我們後來經歷過了才能真正明白?纔會一遍遍地後悔?小時候,我們會“故意犯錯”,對父母的教育漠視和小覷,對人間的至親總是不以爲然,認爲有時是多此一舉,毫不領情。等我們終於明白了這個世界上對我們最親的人的一片苦心時,他們卻已垂垂老矣!有時,我們偶爾做的一絲不足掛齒的孝順,就會讓他們欣慰許久,他們是那樣容易被溫情打動。這個世界上,有一個永恆的不等式,那就是父母對我們的愛與他們所得到的溫暖。父母的愛是最無私的,他們從來就不期望回報,爲了我們,他們無論忍受多大的委屈,承受再多的苦難都從無怨言。在危急時刻,爲了救助和保護我們,就是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介,他們也毫無畏懼,在所不惜。在孝順面前,我們應虔誠地懺悔,我們做的永遠也不夠。

弟弟小時多病,每到冬天就會咳嗽不止,幾個月都不能到校,打針吃藥對他來說早已成了家常便飯。後來,父親聽說了幾種治療這種病的偏方,就照着每一個偏方上說的認真地去做。有人說,夏季三伏天抓的蜘蛛,曬乾後搗碎,到了三九天吃下,可治這種咳嗽。父親在入伏的頭一天早晨不見太陽出來,就到溝岔處捉回一隻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的大蜘蛛來,然後放在火柴盒裏風乾,在盒上標記着“頭伏”兩字。以後的中伏和末伏都是如此,等蜘蛛風乾後對應着三九天讓弟弟就水喝下。還有人說,冬天裏把梨核掏出,放上幾顆白胡椒,注滿純白公雞血,然後封住口上籠蒸熟後吃,也可治弟弟的咳嗽病。父親就到鄰村上下找誰家有這種純白公雞,有的是買,大多是人們聽說原委就送給父親,這樣,就讓父親很是感激,總是想方設法去還人家這份真情。記得那年夏天,我家養了十幾只白公雞,讓人看到就心情特別舒坦。

其實,我們能記起的這類事情太少了,父母的這份養育親情,大多被我們忽略,甚至被認爲是天經地義,那是我們一生的大錯!從什麼時候,他們開始變得嘮叨,心變得太細,我們的一點一滴都讓他們牽掛。而我們對於父母,卻總是粗枝大葉,甚至認爲他們有時太繁瑣。這個世界上,只有父母纔是願意真心託舉我們的人,儘管他們的肩膀不是多麼有力,或者不是多麼堅強,但是,不管我們能走多遠,父親啊,你的肩膀永遠是我們一生中最堅實最強大的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