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掃塵散文

好些人都說:現在過年啊,越來越沒年味兒了。可不是麼?我也是這麼覺得的。小時候,一年到頭各個節日的習俗,吃什麼做什麼怎麼做,啥時該做啥事兒,都掛在爺爺奶奶的嘴上,他們一邊做着,一邊總能唸叨出順口溜來。現在,好些習俗都淡了又淡,有些淡得連影子都沒了,難怪大家要感嘆過年沒年味兒了。

過年掃塵散文

一些過年的習俗,比如二十三祭竈,二十四掃塵等等,我依稀能記得一些。來自小時候的印象,總要深刻些。即使現在不那麼做了,腦子裏還是能想起那些事來的。掃塵這個春節的習俗,好像是延續下來了,雖然不一定在臘月二十四那一天,但是總是要在過年之前打掃打掃家庭衛生的。打掃衛生,平時也做的,臘月二十四的掃塵應該具有別樣的意義,應該是除舊佈新的意思吧,好迎接嶄新嶄新的一年。

本來吧,對於年前這樣一次約定俗成,全中華民族總動員的家庭大掃除,我一向不怎麼重視。也不是不重視,而是這項工作給我的壓力一直都太大了。當一種壓力大到讓人害怕的時候,要麼被壓垮,還有一種辦法是當它不存在,閃人——顯而易見,我選擇後者。要是我被打掃衛生這個事兒給壓垮了,傳出去不讓人笑掉大牙?再說了,也沒見誰被這種事兒壓垮過,我不想拔頭籌當第一名——所以啦,年前大掃除,也就是簡單的弄一下罷了,既沒有壓力,又完成一個儀式,既安逸又心安。

今年卻有些不同,搞得有些隆重。怎麼會這樣呢?原由如下:

放假之前,容兒來看冬韻,說:你家多了好多東西啊,上次來好像沒這麼多東西的。看吧,說得多委婉。我這樣的聰明人,是能聽出她的弦外之音言下之意的:你家太亂了。我是個臉皮極薄之人,被人這樣一批評,立馬就有了羞慚之心,也就立馬想改正。一放假,就動起手來。

其實,平日裏似乎也是注意衛生的,似乎是做到一天一小掃,不定期來一次大掃除的,怎麼就亂成這樣了呢?先不追究原因了,趕緊整理。落實春暖去年的高效大掃除心得:“一個字‘狠’!——捨得扔,捨得倒,捨得丟!”下手又狠又快又準,花了一天時間,三下五除二,把個常年駐守的客棧歸置齊整了。

沒錯,容兒嘴裏的“你家”,只是客棧而已,算不得家。我的家,好幾年沒長住過了,由此推理,也就是好幾年沒認真打掃了。容兒的話,讓我深刻反省,也讓我空前勤快起來。

從家裏清理出多少報刊雜誌鞋盒包裝袋就不詳細說了,反正重量和體積挺可觀就是了。洗呀曬呀擦呀抹呀拖呀也不細說了,有點往事不堪回首,整得我腰痠背痛手粗糙,總結起來就七個字:又苦又累又辛酸。

這樣說了一通,全是苦大仇深的意味。其實不是啦,當亂糟糟的屋子在自己的勞動中一點一點變得整潔變得乾淨的時候,心裏還是蠻舒服的,有大大的成就和喜悅。甚至,還有些驕傲。這種感受,一定不是我的個體體驗。大家都是這樣的,對不?

整理雯子房間的時候,她的幾個抽屜是重點。去年整理她書櫃的幾個抽屜,見識了她的收藏能力。在物品的去留和怎樣歸類上頗費了我一番心思。被這幾個抽屜一折騰,其他幾個抽屜我就沒敢動。當不知路在何方的時候,停止前進是最好的`方法。這是網絡上看來的一句話,我覺得太有道理了,於是停止了對其他幾個抽屜的清理。今年不同往年,在容兒的激勵下,我得讓家由裏及表真真正正整潔乾淨。所以,抽屜還得整理。

天哪,您見過百寶箱麼?我算是見識了。羽毛,小石子兒,半張紙片兒,玻璃球,鈕釦,電池,玻璃絲線,碎布頭,徽章,彩色橡皮,便利貼,鑰匙,毛絨小玩具……牀頭櫃的兩個抽屜,牀下邊的兩個抽屜,類似這樣的玩意兒應有盡有。抽屜的主人不在家,我就做主了,將我認爲有用的放在一邊,沒用的丟進垃圾桶。一邊丟一邊感嘆:這丫頭,都這麼大了,也不知道歸置自己的物品。驀然想起,人家不着家已經好幾年了,抽屜裏的這些物件兒,當屬小時候的勾當。

是啊,這幾個抽屜,記錄了雯子的小時候。那些羽毛和小石子兒,碎布頭和玻璃絲線,現在讓她來看,問她哪來的這些東西,她一定也會覺得不可思議,覺得可笑。這些東西,當時一定是她的寶貝。曾經讀到過一篇文章,文章裏有一句話:“我們要原諒大人,他們只看到錢,看不到這些寶貝。”大意是這樣。這是用孩子的口吻寫的一篇文章,讀來讓人哈哈大笑,笑過之後,卻不由得你不承認:言之有理。孩子眼裏的寶貝,就是這些。我們小時候,不也拿這些當過寶貝嗎?歲月荏苒,一年又一年,倏忽之間,我們就走過了“小時候”。我們像掰苞谷的猴子,一路走一路掰一路丟,將曾經視爲寶物的苞谷在身後丟了一地,卻又一直在抱怨自己兩手空空。

在一個抽屜裏,有一封雯子寫給媽媽的信,大意是這樣的:

媽媽,我在外婆家很好,你放心。媽媽工作很忙,要注意身體。後面還有一首打油詩:媽媽工作多又多……云云。我看完,禁不住笑出聲來。推算了一下時間,大概是四年級之前的“作品”。

在另一個抽屜裏,有一幅鉛筆畫,當屬簡筆畫範疇。有花有草有云朵,有小房子有蝴蝶,還有一大一小兩個人兒,全扎着馬尾辮。畫面中間寫着一句話:祝媽媽節日快樂!稚氣的畫面,把我帶回幾年前,腦子裏過電影一樣,想起雯子小時候稚氣的樣子。

小石子碎布頭被我丟掉了,那封信和那幅畫被我收藏起來。被我收藏的,還有雯子小學一年級時寫的日記,漢字夾帶着拼音的日記。雲南人會做一餅普洱茶,當做女兒長大後出嫁時的嫁妝;紹興人家會在女兒出生時將一罈酒埋在地下,待到女兒出嫁時開啓這壇酒,這酒叫做女兒紅。不管是普洱茶,還是女兒紅酒,無論是什麼,都因歲月的積澱,越陳越香。在這茶和酒裏,有父親母親的殷殷期望和舔犢深情。雯子的信和畫,讓我微笑,也讓我憂傷。轉眼間雯子就長大了。光陰多快啊。這大概是我微笑亦憂傷的原因吧。

雯子的衣櫥裏,有一溜排掛衣服的兒童衣架。孩子慢慢在長大,穿不下了淘汰下來的衣服,基本上都送人了,掛衣服的衣架自然就空在那邊。這些紅紅綠綠的衣架,褪了一些顏色,長度只有正常衣架的三分之二。我拿起一件雯子現在穿的衣服往上掛,還沒掛好,哧溜一下就滑下來了。衣架太窄,比衣服的肩寬窄得多,自然掛不住衣服。在衣櫥前,我也愣了好久。這些衣架,什麼時候也送人吧。小衣架配小衣服,雯子的衣櫥裏,現在不需要這些衣架了。

雯子的芭比娃娃,從她看上芭比開始,按照暑假買一個寒假買一個的速度一直在增加,現在花花綠綠的一大盒子了。整理時我想:這次寒假回來她還玩麼?應該不玩了吧,都這麼大了?誰曾想,人家回到家,放下包包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奔向芭比:老媽,我玩會兒芭比去。我說:還玩啊?你都多大了?這是小孩子玩的……人家沒聽我的話,自去玩了。那天晚上我問她:那麼多芭比,你是怎麼玩的?讓老媽玩的話,我玩不起來。雯子說:給她換衣服梳頭髮啊,還可以編一個故事出來,給她們安上各自的名字,有了故事情節,不就可以玩了嘛!嗬,人家是芭比控,老手,有豐富的經驗,呵呵。不過,這個寒假,雯子也就玩過那麼一次芭比,後來再沒玩過。不知是我的話打擊了她,還是她又有了新的寶貝,芭比終究也成了她丟在身後的“苞谷”?

時光之箭嗖嗖的,掃塵之後,轉眼就到了除夕。那晚,雯子抱着一堆壓歲紅包問我:老媽,明天我就大一歲了吧。我說:是啊。雯子說:唉,我老了呢!我被她逗得笑了起來:你都老了,媽媽豈不更老?雯子也笑。我說,要不我們想個辦法吧,過了年人家問你幾歲,你就還說現在的歲數,等過了生日,再加上一歲,怎麼樣?雯子說:這樣好,這樣好!

這樣好,這樣好!孩子的話讓我心動。這心動裏,百分之八十是感動。可是爲何感動呢?一下子卻又說不上來。

恍惚記起小時候,除夕晚上拿到壓歲錢,爺爺奶奶總叮囑我:睡覺時放在枕頭底下,壓住了,就能守住這一歲。那時,我不知道爲什麼要把歲守住,也沒覺得把歲守住有什麼好,好像只有得到壓歲錢的快樂。

歲月是壓不住的,不管你是有心留它,還是對它漠不關心,它都一刻不停的匆匆向前。我從爺爺手裏拿到壓歲錢的快樂時光猶在眼前,而今,我的雯子都長大了。誰能阻擋得住一個人的成長和長大呢。一代又一代人,看似生命的簡單重複,其實不是。正是在這樣重複中,人類才生生不息、發展進步。

新的一年,希望我們順心順意!希望老人健康,希望孩子快樂!希望親朋與好友心想事成萬事如意!希望今年臘月二十四掃塵時,能掃出可以珍藏的寶貝和滿滿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