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寶散文

酒寶是西大街老戶人家吳家的老五兒子,大名張得福,因其嗜酒如命,且逢酒必喝,喝之必醉,醉後創造經典無數,堪稱一寶。遂被冠之以酒寶名號,他亦欣然接受。久而久之,本名反漸漸被人遺忘。

酒寶散文

酒寶25歲那年,從部隊光榮復員,因個子小身板薄出身好,隊裏安排他趕毛驢車搞運輸。這項美差給他直接帶來兩大好處,一是從鄉下娶了個稱心如意的媳婦兒,二是與酒結緣,贏得酒寶美譽。

說來話長,聽我細表。上世紀八十年代,改革開放初期,百廢待興。酒寶個頭雖小,心眼活泛,趕着大隊的毛驢車,時不時地將城裏的物資倒騰到鄉下,或者將鄉下的稀罕物兒弄到城裏。這麼一來二去的,掙些小錢倒是其次,但卻被鄉下的一戶人家相中了。感覺這小夥子雖然人長得不咋的,但頭腦精明,關鍵是毛驢車到了農忙季節能派大用場,於是託人提親。酒寶大喜過望,復員三年,相親無數,都是一面之緣再無後話,只因他身高不足蹉跎至今。如今平白一個長得青枝綠葉水蜜桃般的的大姑娘嫁給他了,真不知道託誰的福(其實應該託毛驢的福),夢裏都笑出聲來了。另外,自打趕着這毛驢車,鄉里鄉親、街坊鄰居求他辦事的也不在少數。相熟的,順便幫個忙,捎個腳,拉個貨,哪個不得陪着笑臉說着好話,小煙小酒地伺候着,一來二去,這毛病就被慣出來了。煙癮在結婚沒幾天功夫被媳婦兒掐了,這酒癮卻在天長日久中慢慢大了。

提起酒寶所創典故,頗有意思。圈內人將其編成一首打油詩:頭腦清醒無娘叫,酒後聲聲喚不消。錯把女婿當兄弟,別人搬家他撒尿。

酒寶自幼喪母,缺少母愛。儘管丈母孃也是娘,但酒寶多年不喊媽,面對丈母孃更不會喊。好在丈母孃明事理,不叫就不叫吧。但只要酒寶喝了酒,不管進沒進狀態,進門的第一聲絕對是喊媽。要是丈母孃在家,那就整晚上聽他媽長媽短地叫,一直叫到他睡着爲止。而且叫了還得答應,還要拉着丈母孃的衣袖,聽他絮叨“世上只有媽媽好”的`話題,甚至還哭得涕淚交加。即使媳婦兒怒聲呵斥也無濟於事,還無限委屈地說:“我想和媽談談心,你都不許。你就看我沒娘可憐好欺負。”那萌態,超級搞笑,令本來心眼就善的丈母孃更是愛心滿滿,任他鬧騰到筋疲力盡。

酒寶的閨女處了個對象,酒寶嫌棄人家城裏沒房,死活不鬆口。閨女靈機一動,和對象買來兩瓶好酒,託媒人領着對象上門說合。喝酒伊始,任媒人說得天花亂墜,他只管品酒,正眼都不瞅小夥兒。酒過三巡,其樂融融,不分彼此,開始不斷詢問小夥兒的工作、家庭等細節。酒畢,醉眼朦朧中,誇小夥兒一表人才前程錦繡。目的達到,小夥兒竊喜,媒人告辭。酒寶不允,執意送行。送到小夥兒家,看見堂屋正中擺放的小夥兒父親的遺照,遂手指照片表情遺憾地說:“唉,你說咱叔如果還活着,一起喝酒,那該多好!”此言既出,媒人忍俊不禁,小夥兒表情持重內心抓狂。後不知被誰告知與衆,傳爲美談。媒人說自己沒說,小夥兒也說自己沒說。

大凡飲者都會做菜。爲何,飲之需也。一親戚搬家,酒寶專門配製酒菜。過晌午,客人漸漸離去,東家開始收拾殘局。突然聽見客廳有奇怪聲響,似溪流淙淙。忙上前查看,就見客廳沙發跟前有一大灘水,且水勢呈蔓延之勢。東家心想:這水從何而來,莫不是有人將酒瓶橫倒在沙發上?擡頭尋找,恍然大悟。原來是酒寶喝醉,仰坐在沙發上呼呼大睡,夢中大概入廁小解。那溪流便是沿着他的褲襠一路逶迤而下,直到客廳。可憐東家新買的沙發,你讓它情何以堪哪!

爲讓酒寶戒酒,她媳婦兒一哭二鬧三上吊,外帶離家出走和離婚,招招都試過了,沒用。發誓賭咒加保證,最長有效期只有三天。酒寶自己說:“讓我酒寶來戒酒,除非太陽向東走。”“活一天,喝一天,一天不喝就完蛋。”縱酒讓酒寶早早患上“三高”,有回沒喝酒他也覺得暈,走路騰雲駕霧,媳婦兒覺得不對頭,趕緊讓在醫院當醫生的女婿回來,一量,好傢伙,高壓190,趕緊住院。幾天點滴下來,血壓下來了,酒寶的酒癮上來了,可在醫院裏也喝不上啊!於是,半夜裏到護士站找點酒精解饞,結果讓值夜班的女婿逮個正着。女婿也沒轍呀,當初還是借酒成全了自己的好事,罷罷罷,下不爲例。

爲了酒寶的健康,全家齊動員,開展禁酒活動。效果不錯,好多天相安無事。正在全家感到欣慰的同時,酒寶陰謀暴露。原來他將一醋瓶子如假包換,直到後來有回媳婦兒調菜時發現味道不對,仔細一看,一瓶快見底了。氣得媳婦兒跺着腳指着酒寶的鼻子大罵:“真是狗改不了吃糞,要酒不要命了你!”

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嗜酒所致,去年,纔剛剛過了六十大壽的酒寶得了腦梗。病後按說恢復的不錯,但整個人的精氣神兒卻不見了,原先的風風火火咋呼勁兒也沒了,萎靡了許多,反應也愈來愈額遲鈍,有時人走到跟前半天還認不出來。冬天,經常坐個凳子在家門口曬太陽,夏天,搬個躺椅在離家不遠的樹下乘涼。人說都是酒禍害的,讓他的大腦提前退化了。但也興許不是呢,因爲若有老酒友路過,一招呼,說:“咋弄,來一口?”酒寶立馬精神煥發,變魔術般從屁股邊上摸出一瓶二鍋頭,吆喝着:“中啊,沒問題!”於是,擰開瓶蓋,開戲。但是,除了酒寶,誰都知道,那酒瓶裏,是他閨女提前給裝的礦泉水。只是,酒寶已經品不出來其中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