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散文

梅雨來得如此強勢,是人們始料未及的。淅淅瀝瀝的才下了幾天,好不容易見了太陽,以爲該放晴了吧,卻沒想到晚上又是一陣噼噼啪啪,那架勢,讓人們覺得有種“黴”運剛好點時,又突遭了當頭棒喝一般愕然。天地間自是雨腳如麻,心地裏自然也潮潮潤潤。“天大由天”這句話是對梅雨無可奈何的最好解釋了。看來,誰都得靠天吃飯。

梅雨散文

在城市,雨是無所顧忌的下着,上班的埋怨,做生意的埋怨,遊街串巷的也埋怨,怨氣衝不了這雨,生活還是得過吧。騎車的,張一顆彗星,拖着尾巴在城市的大街小巷裏穿梭;賣水果的,支起一副雨棚,坐地吆喝;挑擔賣菜的,穿件雨衣,頭頂一個塑料袋兒,沿街找運氣,此時,菜因雨水卻自然多了幾分賣相;各類店鋪的門大開着,一朵朵蘑菇進去了又出來,商鋪由此變成了一個個菌類種植場了。一個片區如此,一個城市如此,大半個江南也如此。這種忙忙碌碌,這種無可奈何,還真與“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的意境相似了。這座小城自然會被時間和生活醞釀出此番曠古的的詩意來。

雨是最公平的,凡是它能到達的地方,都會無一例外的到達;雨也是最自戀的,無論到達哪裏,它都盡情的傾泄,不管此地喜不喜歡。

鄉村自然也迎來了它的大駕。雨中的鄉村與城市不一樣。鄉村如棋盤,那一座座房屋就是棋盤上黑白相間的棋子。雨籠罩在棋盤上,渲染出雙方交戰的緊張氛圍,煙雨漠漠,戰況變幻莫測。如果真是這般境況,那多是不知情者的自驚自嚇。雨中的鄉村自有它的妙處。

近處,房屋佇立,禾苗青青,小溪潺潺,雨腳輕輕,遠遠望去,滿眼蒼翠,成片成林。在這個林子裏,偶會遇見一兩個撐着傘慢慢走着的人,時而田間地頭,時而房前屋後,時而小橋河口,他們四處穿梭。凌空飛鳥歸息了,田間蛙鳴匿跡了,眼裏滿是一層層的雨簾,耳裏滿是一聲聲敲在傘上的篤篤,周遭是如此的靜謐,靜得彷彿夜已來臨,擡手看錶,只不過是午後兩點而已。如果偶聽得一陣兒喧譁,什麼“碰啊”“糊啦”的,那兒多半是“茶館”,有的順帶弄個小賣部,這多半是拿來哄孩子的。在這裏玩牌的,多半是些老人、婦女、兒童,這些人加起來充其量就是三四撥兒,而且囊括了方圓幾裏的牌友。大人們喊着牌說着笑,孩子們也各自玩着,因爲這裏有足夠的玩伴,他們笑啊,鬧啊,看電視,玩遊戲,打滾兒......孩子們玩得高興,大人們就玩得高興。如果有孩子哭鬧,大人就常常用兩招來哄孩子。奶奶說:“娃娃,快看,爸爸媽媽回來了。”孩子頓時就不哭了,瞪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向路口看,邊看邊抽搭,忽然發現奶奶騙他,就倒過頭來接着剛纔的眼淚又哇哇大哭。奶奶沒轍,又騙說:“娃娃,快聽,爸爸媽媽在叫你呢。”孩子又頓時就又不哭了,生拉硬拽的要往雨簾子裏衝去接爸媽,奶奶的謊言再次撕破,這下孩子哭得更傷心了,傷心爸爸媽媽爲什麼要走,傷心爲什麼奶奶要反覆騙人,於是孩子玩着哭了,哭着玩着,奶奶沒辦法了,就花上一兩塊錢在小賣部裏買東西,以食物堵眼淚,這一招往往有效。

鄉村的外表在雨中寧靜了,內裏卻有點靜過頭了,靜中多了份沉重的寂寞。這份寂寞,或許只有雨中的'棋手能品知一二吧。

城市裏,傍晚,雨又下起了來,才八點多鐘,這個小城的好多店鋪就關門兒了,只有門縫裏透出幾道光來施捨給路上匆匆的行人和還在工作的人們。賣菜的焦急地想處理掉剩得不多的菜,吆喝到:“降價了!降價了!一塊一斤。來,這位大姐,把這點菜全賣了去吧!”這位撐着傘挽着愛人手臂的大姐應也沒應一聲兒,走了。街口賣水果的,喇叭聲少了,吆喝聲也少了,只有少數的貯存時間不長的水果還在雨水中孤零零的祈求被收留。等到把最後一點菜最後一點水果賣完時,整個巷子都空蕩蕩了,雨珠暢快的在地上翻滾,放肆地在垃圾車裏浸潤,周圍全是雨的世界。

回到租住屋,一天的活兒纔算完,早點休息吧,明兒一早又得出攤。心中如縷的思念被雨聲蕩起了鞦韆,如雨中的蛛網,脆弱不堪。城市的雨聲,只有一個調調,永遠是低沉的,再激烈的雨一落下來,掉在鋼筋水泥上,就菱角頓失,打在心上,沒有尖利的刺痛,卻有一股無可把握的鈍痛,如一場發生在海底的地震,內傷嚴重,外傷無人注意。

鄉村卻是另一番境況。傍晚,人們早早的回家了,關上那一扇扇裝得美麗的大門,雨簾被隔絕了。沒有了哭聲,麻將聲,哄孩子的聲音,耳裏卻串出了另一種聲音。雨水滴在青瓦上,如玉石落盤,清冽鏗鏘;雨水敲在窗戶上,有秋窗風雨之淒涼;雨水灑在竹林裏,如竹與大地的低語,嘈嘈切切;雨水落在露天金屬陶瓷盆器上,叮叮噹噹,滴滴哆哆,這些不同音色音質的聲音匯成一首悅耳的輕音樂,更像一首田園抒情詩,在這唯美的意境裏,大人的嘆息聲,孩子的呼吸聲,立刻讓鄉村的詩意變得瘦骨嶙峋,讓人頓生憐意。

雨還在下着,同樣的強勢,人們的心態卻變了,由不知所措變得學會了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