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你冷不冷散文

太陽好暖和,路上的行人好多。

家,你冷不冷散文

她就一直這樣坐在窗前,整整一下午。

“該出去走走”,放假以來,她一直這麼想,也只是這麼想想而已。

一個老人牽着孫子蹣跚的出現在視野,她的目光就一直隨老人走着,小心翼翼的。孩子跺着腳,嚷着要爺爺抱。於是,兩顆腦袋親密地靠在了一起。一絲久違的柔情悄悄爬上心頭。很久以前,她也是這麼在爺爺面前撒嬌的。可現在呢,爺爺在那土壘成的家裏不知度過幾個春秋了,她怎麼也找不到爺爺的家門。爺爺那麼高,在這矮矮的家裏他能直起腰走路麼?他還記得那個一邊用手捂着眼抽抽嗒嗒哼哼一邊用眼睛從指縫裏偷看爺爺是否在拿吃食的小孫女嗎?那個世界一定很美好,要不怎麼去的人沒一個願意回來呢?

路那頭出現了一個人,像母親。不過她知道,那一定不是。那位母親提着滿滿兩袋東西,卻很快的走着。(母親也是這麼健步如飛的呀)忽然,她停下來,扭着頭望後面,一個女孩跑進視野,爭執一番後提過那兩袋東西,兩人說說笑笑的走來。她近乎貪婪的看着這一切,拾起灑落一地的笑聲,卻怎麼也嚼不出那份快樂。她不敢奢求母親伴她一起走這麼一段路。爲着這個家,母親在奔波,把黑髮染成白髮,把波浪畫進雙鬢,她不能再說什麼。

一輛滿載着蘆葦的卡車老遠就吼叫着過來了,卡車有卡車的生活,那一路“轟隆”便是它們不朽的歌。蘆葦們默默無語,它們也懂得“沉默是金”嗎?

“怎麼想家,我不明明呆在家裏嗎?”她驚詫地想。家就在眼底,伸手,這是窗,那是牆,你還在思念什麼呢?思念遙遠的一無所有卻擁有整個春季的歡笑的家麼?

…………

除夕晚上,爸媽呆在街上的店裏。她聽着前後飄過來的笑聲,想聽聽音樂,讓喧囂填補這世界的空白,姐卻眼一瞪。於是她就這麼站着,望着一屋的冷清,不知所措。正在失戀的姐姐卻狠狠的說:“走開,到我看不到的地方!”於是,她摔門而出。夜風一吹,她才知道實在是無處可去。她獨自徘徊,從路的這頭走到那頭。走過家門時,腳步反而快了起來。她朝着遠方的萬家燈火走着,偶爾回首,發現自家射出的燈光原也很柔和。幾個行人,匆匆踩着車,向前奔。前面的燈光也誘惑着他們嗎?他們是在回家,自己呢?仰起頭,她竟然尋到了幾顆星。怎麼,它們迷失了回家的路嗎?那顆一閃一閃的星,像她,在哭泣……

太陽照到身上來了,她挪了下位置,決心出去走走。

去哪兒呢?

小妹家?過去,大家一起別提多開心了,古靈精怪的小妹總是把歡樂感染給她。從她嘴裏總能蹦出許多稀奇古怪的名稱,她呢,便淺淺的笑。小妹便指着她大叫說你臉上的梨渦真好看。還記得兩人曾在各自的頭上豎起十來根“朝天住”,那紅頭繩綁紮好,然後跑到人家去用心的唱幾句快樂的歌。可不行,小妹現在有了一個很神祕的friend,她不想去接受膨脹的快樂外那一份笑,

要麼,去H家?她悄悄的笑了。原來,她偷偷的喜歡過H,總想和他說話,而他擡頭想和她說幾句什麼時,她卻望着遠方,很專心的樣子。後來,她很少說話,只在心裏和他對白。後來,他再也不來她家裏了,再後來……大家好久不見了,見了面能說什麼呢?說過去真傻現在真孤獨?

一羣人朝這頭走來,她努力搜尋熟悉的面孔,然而,沒有。那些人站在路邊,喊着鄰家女孩,然後便魚貫而入。一時間,她竟然有些嫉妒鄰家那個平凡卻快樂的女孩。

“想象着某一種溫柔/窗外的陽光真好/你將積存多年的語言/寫滿窗櫺/停下筆的時候/你就想出去走走/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然而,有誰會來敲自己塵封的'門呢?

那個傻小子怎麼再也沒來過了。原來,她總討厭看到他,總喜歡冷冷的對他笑。冷冷的對她說“請走開”。可現在,如果他來的話,說不定她會陪他一起去湖邊走走,坐在青石上,說很遙遠的話呢……

誰的車來到了窗前,她猛然驚醒,慌亂而喜悅的站起來,可她只看到了一個背影,聽着卡車遠去的聲音,她才恍然悟起,剛纔這人是在躲避那鋪頭蓋臉的灰塵……

她終於沒有走出去。夕陽靜靜的照在她身上,在鄰家的說笑,在鍋碗瓢盆交響曲中,她靜靜地睡了……睡夢中,她在顫抖的唱“你冷不冷,要不要我給你溫暖的天……”

春天很遺憾,一個憂傷的女孩終沒能走出蒼白的冬季。

(199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