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的記憶散文

我從小生長在農村,喜歡無邊的田野和村莊裏隨處可見的樹木,雖然樹的品種不多,可這些樹陪我渡過了純真簡單又懵懂美好的歲月。

樹的記憶散文

我的家鄉在江南水鄉,早年的村莊還保留着傳統本色。到處是平展展的田野,阡陌縱橫上是一塊塊麥田和油菜田,夏收過後則全部栽上水稻。也有些自留地和山崗,種上了成排的桃樹梨樹。三月,粉色的桃花和雪白的梨花,相繼綻放,引來無數的蝴蝶和蜜蜂,在林間,在花朵上,翩翩起舞,採集花蜜。也吸引着人們的目光,前來踏青賞花。

在農村,除了桃樹梨樹,最多見的便是楊柳、榆樹和槐樹。以前的楊柳可不是“萬條垂下綠絲絛”般的垂柳,而是樹幹高而直,就連分枝也是直的那種,只有在柳梢部分給人略微彎彎下墜的感覺,每年的春天會飄飛無數的柳絮。柳樹是最易生根的物種,池塘邊,溪流邊,幾乎是清一色的柳樹。就連田埂邊,也有農民在田間地頭插個柳枝作爲界樁,而到了明年就會長出分枝,成長爲一棵小小的柳樹了。

每年的清明時節,小夥伴們都會折下嫩綠的`柳條編成柳帽戴在頭上,模仿電影裏抗戰的情節玩躲貓貓的遊戲。而每年一次的搖柳也是至今難忘,也不知是哪位老祖宗流傳下來的,清明搖搖柳樹,明年就會長高很多。“楊柳楊柳,今年我長,明年你長”,邊搖柳樹小夥伴們邊唸唸有詞,那些自認長的高大的,會在一旁忍不住的笑。待到柳絮飄時,就不會再去弄柳條了,柳絮沾在臉上會癢癢的讓人很難受。

榆樹和槐樹是農村院落裏最常見的樹。

榆樹雖然生長緩慢,卻極其耐旱。樹幹高且直,樹冠就像一把大傘,綠葉密佈,是夏日遮陰納涼的好去處。當春風吹來第一縷綠色,榆錢就一串串地綴滿了枝頭。趁着榆錢的鮮嫩,摘下來做成佳餚,一起品嚐這一時期特有的甜香美食。常聽老人們說起在三年自然災害時期,別說榆錢,就連榆樹葉,榆樹皮也全都用來充飢了。

到了夏天,毛毛蟲也會出現在榆樹上,所以,納涼時,不能直接坐在樹下,而是坐在旁邊的樹蔭裏。到四月底,榆錢果便陸續掛滿枝頭,一串串的淡綠,懸掛着的果實也吸引着垂涎欲滴的鳥雀,前來一品豐盛的美味。每天早晨,鳥兒們的婉轉歌聲,就是最好的起牀號令。

在我的記憶裏,我家主屋的西側種着幾棵刺槐樹,每到五月花開時節,一串串潔白的花朵掛在枝頭,馥郁芬芳,輕輕地呼吸一口,空氣裏滿是甜甜的香氣,縈繞在鼻尖。摘片槐樹葉放嘴邊,可以吹出各種鳥鳴聲,總是在傍晚時分,和鄰居家的小孩互相比賽吹樹葉,逗着夕陽裏歸巢的小鳥,此呼彼應好不熱鬧。

但就童年樂趣來說,什麼樹都沒有桑樹給我的更多,可以說,我是吃着桑葚長大的。那時候村裏有很多人家養蠶,桑樹林就在村子西面,桑葚有些微微紅時,放學後必去桑樹林裏溜一圈。對於孩子們來說,纔不會管這些桑樹是誰家的。紅的桑葚有些澀,也有些酸,多吃幾個,就會覺得牙齒又酸又軟,連豆腐都會咬不動,只好無可奈何地望着滿樹雖紅卻還沒熟透的桑葚嚥着口水。當紫的桑葚慢慢增多時,我們就會花更多的時間在桑樹林裏,農村的孩子,骨子裏有種純天然的野性,如同小猴子般,從這棵桑樹攀爬到另一個桑樹,揀又大又紫的桑葚放進嘴裏,輕輕嚼一下,細膩柔軟,那滋味,甜得教人心醉。

每天在桑樹林裏吃個飽,有時還會準備個方便袋,採些回家晚上當零食吃,這東西不能放衣袋裏,沾染上了紫色是洗都洗不掉的,還會挨母親一頓罵,當然連我們的手指也是紫色的,嘴角臉上也如同花臉貓一般。夥伴們會互相取笑,我們在桑樹林裏嘻嘻哈哈,胡吃海塞,夠不着的桑果就掂腳尖,再夠不着,就爬樹上去。桑樹主幹生的粗壯且短,枝椏卻縱橫,好像生來就是爲了孩童攀爬起來方便,只要不折斷樹枝,不扯壞桑葉,養蠶人是不會呵斥我們趕我們走的。

在那個時候,除了桑果可以盡情品嚐之外,其他水果基本是陌生的。雖然這裏是水果之鄉,那些桃梨之類的水果是人家用來維持生計的,瓜田李下的故事早就熟記在心,不會去碰觸。只有桑果,可以盡情品嚐,那是孩童時期心裏最甜的果香。

現在,那片偌大的桑樹林消失了,其他的樹還都在。有很多年沒有吃過桑葚了,我的舌尖很是懷念那酸酸甜甜的味道,那儲存在記憶深處的一抹果香,豐盈了簡單又快樂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