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土豪的身後事記事類散文

鞭炮聲聲,哀聲陣陣,設在院子裏的靈堂,裝飾考究,雖然是臨時搭建的但也顯得富麗堂皇。緊挨靈堂牌位的桌子上,擺放着亡者的巨幅照片。照片上的人極其精神,穿西服,打領帶,梳着首長一樣的大奔頭,一副傲視羣雄的神情,然而不管怎麼看,總還是有點抹不掉的土氣。這張照片應該是亡者早些年拍照的吧,因爲靜靜躺在靈堂牌位後面棺材裏的,是一位年過七旬的老人。

一個土豪的身後事記事類散文

院子裏有很多人,站着的,跑前跑後忙着的,好像很有經驗的一名中老年司儀站在靈堂左首,等待着前來弔唁的客人的祭拜,他就負責在客人祭拜時,高喊着程序式的祭拜儀式。旁邊擺放着一張禮桌,桌子後面坐着幾位長者模樣的老年人,中間坐着一位拿着一次性水筆記賬的中年人。坐着的幾位老年人也不閒着,分別接收着客人送來的禮品,有鞭炮、有帳子、有一沓一沓的現金。幾個人手遞手地分別數上一遍,然後吩咐落賬。

大門外面,有爲兩班樂隊——農村叫吹響兒的擺放的兩張桌子,桌子上擺放着正在使用的各種樂器,有吹的、有拉的、有彈的、有拍的、有敲的,幾乎應有盡有。吹響兒的樂師們或手拿着樂器,或放在桌子邊上,專心致志的聽着司儀的喊聲,因爲這喊聲就是命令。命令一下,就立即開始叮咣,一會兒,就停下。再聽到命令,就再叮咣一會兒,就這樣反反覆覆的。吹響兒的周圍,一幫老太太圍觀着,還有抱孩子的年輕婦女,地上也有跑着玩的小孩子。吹響兒的外面,有一幫站着的年輕人,是安排專門負責接待客人的。客人來到時,急急忙忙的走上前去,接供籃的,接擡食盒的,這都是老式的上供方法,在農村還沒有絕跡。也有指揮着停車的,客人的車大都停得離院子很遠,因爲近處全被主家的車佔滿了,還不能佔路面,不能影響出殯路段的通行。

忽然,一輛小轎車開過來,幫忙接待的人攔不住,徑直開到了大門前。車門打開,下來一個時髦的小青年,後面跟着一箇中年女士。小青年用不用懷疑的口氣,大聲說道:“我是來弔孝的,死的人是我爸!”

衆人大驚,死者的親屬都在靈堂守靈呢,咋又來了個哭爹的?時髦的小青年看大家個個露出懷疑的目光,伸手把身後的中年女士拉到前面,對大家說道“這是我媽,死的人是我爸!”噢!噢!大家立即明白了,這是死者的小老婆,這個時髦的小青年就是死者的私生子。

說完這句話,時髦的小青年拉着母親就往院子裏闖,走到靈堂前,不管三七二十一,小青年撲通就跪了下來,接着就連連磕頭。看到這個情景,司儀傻眼了,看看禮桌後面坐着的其中的一位長者,轉動着徵詢的目光。這位長者愣怔片刻,慢騰騰地站起來,問這事咋回事。跟在後面的中年女士就走到近前給他解釋。靈堂裏守靈的人好像發現不對勁兒,也慌忙走出靈堂,趨前打聽消息。當中年女士自稱她是死者的小老婆,磕頭跪拜的'是他們的兒子時,在場的人立即炸開了鍋。死者的親屬,中年女士,時髦的小青年,立刻吵了起來,吵着吵着又廝打在一起,加上勸架的,簡直攪成了一鍋粥。而這時,外面又來了一撥人,也是不由分說,見到靈堂就倒地跪拜,口裏哭喊着親爹。於是鬧着的人立刻停止了吵打,也詫異不已,怎麼了這是,大白天見鬼了?怎麼都是過來哭爹的啊!禮桌後面的長者也不知所以了,原來這位長者是死者唯一的親弟弟,當家主事的重擔理所當然地放到了他的肩上。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並且還是波波不斷,不大一會兒,竟然來了十八個過來哭爹的,認祖歸宗的。陪同的人,有的是兒子的娘,有的是其他親屬,有的是朋友,幾十個人湊一塊,誰也沒法說得清了。

這個局面,好像亂了套一樣,可不管天大的事,都不能影響出殯啊!這時,死者的弟弟,以老農民的方式,斷然做出了決定,提着氣大吼一聲:“都不要吵了!”於是大家都停了下來,瞪着眼看長者怎麼說。

“我是死者的弟弟,死者是我哥,今天這事我做主。你們這些人,都稱是我哥的兒子,我哥的小老婆,我不管你們要不要臉,也不管我哥和你們到底是咋回事,今天我一概不認。”

這些人一聽,當然都不答應,一個個怒氣衝衝的剛想開口,長者又說道:“我聽說有親子鑑定這一說,你們都回去,每人都給我拿來親子鑑定結果給我看。我雖說是個大老粗,但不是不講理的人,拿不來鑑定結果,就別再來丟人了。能拿過來親子鑑定結果,我就認這個侄子。我哥的財產,我做主每個兒子都有一份。”

聽了長者的話,這些人都不敢多說了。很奇妙,氣氛馬上改換一樣,有的女士主動用極其溫柔的嗓音近前攀親,有的叫兒子上前認叔叔。

長者卻不買賬,大手一揮,喊道:“今天誰都不認,我已經說過了。你們今天誰想哭爹,我不阻止。誰現在回去,我也不挽留。但誰再敢在這裏鬧事,我就會不客氣啦!”

說完這句話,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一手捂住額頭,顫動着雙頰,嗚咽出聲,嘴裏還嘟囔着埋怨道“哎呀!我說哥啊!你做的這是啥事啊!”

過來認親的人,有的悻悻然地回去了。有的指使兒子磕幾個頭也就離開了。死者家裏的親屬返回靈堂,可就哭得更痛了。

行文至此,這個故事好像講完了,但還沒有說明死者的身份,那就再補充幾句。死者是一個農民企業家,也是個名副其實的土豪,也是有錢之後,沾花惹草的本領長得很快,才惹來了靈堂前的這處鬧劇。

筆者寫出這個故事,並非有意貶損農民企業家——其中個別的土豪們,而只是就事論事,記錄下來而已!